他迅速垂下眼睫，遮下眸中的情绪，声音平淡，“这并不是奴之物。”
大皇子盯着他看了几秒，嗤笑一声，“那为何会从你胸口处飘落？”
他自然是不信的，但乔厌一如既往的神色，让他对这条丝带少了几分趣味。
乔厌低眉顺目，眸中掠过一道暗芒，“奴不知。”
“殿下，我们该走了。”门外有人小心翼翼地开口。
“这次便饶了你。”大皇子收了鞭子，将那发带扔在地上，一脚踩过。
直到门被重新关上，房间只剩下他一人时，乔厌才有了动作，他捡起发带，站直身，看着门的方向，眼神晦暗不明。
皇帝生辰那日，举国同庆，大臣们自然也要入宫庆贺。
届时程家也会一同过来，他要找个时间和程玉霜谈谈，他想知道小小的情况。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离开那么久。
乔厌有种度日如年的感觉。
他轻轻擦去丝带上的灰色脚印啊，慢条斯理地将它一圈又一圈地缠绕在手指上，黑不透底的眸光多了几分温柔。
他竟敢如此践踏我们小小 ，哥哥一定会让他付出代价。
八月十五，中秋节，天子生辰。
皇宫自是张灯结彩，让原就富丽堂皇的皇宫披上一层金贵华丽的纱。
大臣们携带家眷，十分热闹。
“棠棠，你记住我方才同你说的话了吗？”程玉霜如同老母亲一样，担忧又紧张地一遍又一遍叮嘱。
青棠点头，白嫩嫩的脸上认真严肃，“姐姐说，见到哥哥不可以叫，要装作不认识他，因为这里有坏人要害哥哥。”
程玉霜颇感欣慰，“你记得就好。”
马车很快就停了下来，程玉霜牵着她的手，两人一起下了马车。
程玉霜敢把青棠带过来，也是因为她和乔厌长得并不相像，别人不会怀疑他们两个是兄妹。
还有一点就是，能让乔厌和他妹妹相见的机会实在少之又少，作为可靠的合作伙伴，程玉霜自然要给他安全感。
因此，这次青棠是以程家养女，她的养妹的身份来参加宴会。
几乎是他们一进来，乔厌的目光就落在那跟在程玉霜旁边乖巧的青衣小姑娘，小姑娘没有东张西望，想来是被交代过的。
太久没见她，此时猝不及防的相见，让乔厌有那么一丝恍神。
她看起来胖了很多，穿戴也都很精贵，程家有好好待她。
乔厌跟着贵妃，自然是站在上面，只不过他站在身后，微微抬眼就能看见下面的情况。
青棠并没有看见哥哥，她跟着程玉霜落座后，不经意地一抬眼才看见一张熟悉的面容。
他隐于众人身后，今日为避讳皇帝生辰，穿了一身素青，盘领处藏着一截冷白纤细的颈，见她看过来时是，脸色微微一顿，眸中多出几分柔意。
青棠眼里露出几分欣喜，可想到程玉霜说的话，她又连忙移开目光，那目光自然而然就落在最显眼的位置。
那把金色的龙椅上，一身明黄色龙袍的帝王。
皇帝正值壮年，模样隐隐能看出几分年轻时的俊朗，但是，许是帝王威严，他看起来比较凶。
两人目光对视，青棠眨了眨眼，一时反应不过来。
皇帝也是一怔，没料到会有小童敢这般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瞧。
青棠不明所以，很快就被宫女上来的点心吸引，欢欢乐乐地咬着点心去了。
宴会进行一半后，程玉霜拉着她出去如厕。
比起宫内的热闹，外面此时静的只剩下风声簌簌。
在他们离开不久后，乔厌和贵妃说了什么，也跟着离开。
“小小。”乔厌声音含着笑，轻轻摸了摸她头。
“哥哥。”青棠惊喜地看着他。
程玉霜看着他道：“我去前面望风。”
说完，她把空间留给兄妹二人。
“你在程家还好吗？”
青棠点头，掰着手指道：“程姐姐很好，程伯伯很好，程姨姨对我也很好，他们还说收我为养女呢。”
养女？
乔厌目光落在她轻扬的唇角，顿了几秒，轻声问：“小小想要他们当你的养父养母吗？”
青棠抬起眸，眸光纯粹，“哥哥呢？”
乔厌一顿，垂下眸，“哥哥觉得可以。他们对小小很好，小小有了父母，就会有很多人和哥哥一样爱你。”
“小小会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孩。”
青棠如今不过六岁稚子，听见自己最信任的哥哥说可以后，便也想不起其他，欢欢喜喜地说着自己喜事。
无非是招猫逗狗，上树捉鸟。
可乔厌却听得很认真，仿佛从她的只言片语中看见另一幅和皇宫完全不一样的景色。
鲜活而充满生机。
即使，程玉霜一而再再而三地认定他今后会多么了不得，乔厌却也依旧不敢保证自己真的能活到那个时候。
程家收小小为养女，今后自是会护着她。
但是，乔厌又不会完完全全地放心将妹妹一个人留在那里。
他只能相信他自己。
他只能爬地高些，再高些，高到能够自己掌握自己的命运。
他们并不能停留太久，很快程玉霜便就过来了。
“在后宫中，我们帮不了你，你只能靠你自己，但是关于你妹妹，你可以放心。”
程玉霜两侧发丝被吹乱，她随手将头发撩在耳后。
继续说：“我们得回去了。”
看着两人身影越来越远，乔厌独自在原地待了许久。
这场宴会后，发生一件大事。
贵妃娘娘有身孕了！！！
皇帝很开心，赏了贵妃许多东西，以前便总是流苏贵妃殿，此时更是恨不得日日夜夜宿待在这里不走。
只是，作为帝王，他要做的事情实在太多，不得不离开。
贵妃殿，宫女们也很是为贵妃开心。
贵妃入宫五年，终于怀有身孕。
只是，乔厌看着躺在榻上面色怔怔的贵妃，没从她脸上看出任何愉悦。
甚至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悲哀。
乔厌拿着下面人熬好的养胎汤走了过去，轻声道：“娘娘，喝药吧。”
陈贵妃盯着他，突然问道：“乔厌，如果以后你有一个心爱之人，她怀上别人的孩子，你会如何？”
乔厌搅着药汤的手一顿，他看着贵妃，声音加重：“娘娘，祸从口出。”
贵妃怔怔地看着他，恍惚间听见另一个人温和的声音。
“娘娘，祸从口出。”
她心口突然升起一阵郁气，眼尾发红，猛地起身，挥手将碗推倒在地。
碗砸在地上，发出清脆声响，瞬间分裂成碎片。
还好大家都在忙，外面此时并没有人。
“你们太监都喜欢说这句话吗？”
乔厌看着她发红的眼眶沉默许久，才弯下腰将地上碎片一块一块捡起。
贵妃看着他这种卑微的样子，像是被触到某个神经，一把将他拽起，胸口剧烈起伏，声音发狠。
“我问你话呢？你们是不是都喜欢这样多管闲事。”
她只是在借着这个口发泄情绪，乔厌清晰地明白。
乔厌将手中碎片扔在地上，掀起眼帘，眸光淡淡。
“不是我们，是他。”
贵妃面容僵硬，拽着他领角的手无力垂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