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故突生，几个小童均是不知所措，饶是一向冷静坚韧的林如霜也有些发懵，只是抿唇站在一边，不敢上前。
宋亦冷眼看着，手腕一动，闪烁着星点寒意的剑尖颤动着就指向其中一个男弟子：“你，过来。”
那弟子害怕极了，一张小脸灰白交加，竟是半天都不敢踏出一步。
宋亦见状，寒冰般的脸色更加难看了：“就这般胆量，还谈何开辟剑府？你若不愿，随时离开便是。”
那弟子思虑再三，最后还是硬着头皮，颤巍巍地掏出了青竹剑站到宋亦对面，只是两条腿不停地发抖打颤。
到底只是个十岁的孩子，要他跟本就气势凛然的宋师兄打斗，也是太难为人了。
林如霜叹了口气，心中关于开辟剑府却隐隐有了些不好的猜想。
“第一招。”
那弟子强作镇定，盯着宋亦手中的那流萤长剑，打算在其攻过来时举剑格挡。可他只来得及捕捉那一瞬的寒光烁烁，就觉手上传来一阵切割开来的疼痛，让他下意识地丢掉了青竹剑。
抬起手来看，手背手心好几道血痕，要是继续打下去，不知道要伤成什么样。
那弟子顿时脸色煞白，终是没有勇气继续下去，低着头半晌才嗫嚅道：“师兄，我不练了，不练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那弟子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林如霜好像看见了宋亦脸上一闪而过的失望。
“……生骨丹，拿着出去。”
宋亦给他丢了一颗浅黄色的丹药，又指向第二个倒霉弟子。
第二个弟子不出意外地也是单方面挨打，堪堪坚持到了第三招，双手跟两条胳膊全是血痕，看得人胆战心惊。
这出剑太快了，他们这些初入仙途的弟子根本不可能抵挡得了。所以，宋亦所说的坚持过十招，实际上就是忍着疼忍到十招结束的意思。
林如霜手心不住地冒汗，她深吸了好几口气，将手心贴到大腿两侧的布料上使劲摩擦，然后看着宋亦送走第三个弟子，剑尖指向了自己。
终于还是来了。
林如霜拔出腰间长剑横于身前做防御状，静静等候着。
“第一招。”
话未落音，林如霜忽觉一道微风将至，常年习武的身体下意识地就顺着剑光微微后仰，同时剑柄翻转。
“铛”的一声脆响，她后退几步稳定身形，竟是正面接下了宋亦打出的第一道剑光。
宋亦盛满寒意的眼眸微微颤动一瞬，但他并未称赞什么，而是薄唇轻启：
“第二招。”
剑，是一个人肢体的延展，因而出剑必有劲风，有劲风就能感知。
林如霜能感知到，但这一次的剑招更加迅速诡变，她只来得及招架起第一道剑锋，很快就因紧随其后的剑招身上挂了彩。
左臂长袖破开了数道边缘浸血的口子，宋亦立在原地不动，似乎在等她的决定。
林如霜将目光放到对面那个长身玉立的男子身上，也不去看左臂破破烂烂的衣袖。
“来。”
“第三招。”
不出意料地，林如霜还是只能挡个开头的剑光，剩下的攻击都被她的身体尽数接下，这一个回合下来，两只手也被割伤了。
疼吗？疼，尤其是握着剑，伤口挤压裂开就更疼了。
但是真论疼，她还是觉得几年前的冬天手上起的血泡更疼。
“……再来。”
“第四招。”
宋亦的剑还是那么不留情，第四招下来林如霜的青竹剑被打落在地，两条胳膊上面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痕。
她捡起地上的青竹剑紧紧握住，剑尖指向宋亦说道：“继续。”
……
林如霜的剑被打落了一次又一次，她就一次又一次地将之捡起来紧紧握在手中，然后摆好姿势迎接下一招。
又是一次剑光如雪，已经遍体鳞伤的林如霜麻木地扯动着双臂试图格挡，全然不顾肌肤牵动时的撕裂痛感，却还是慢了一步，腰腹间先是一凉，紧接着就是尖锐的割裂感。
她正俯下身子捡起剑柄准备继续，就听身前的宋亦叹道：
“第十招过了，你可以去剑池开辟剑府了。”
太好了……
她如释重负，动作顿了一顿，这才接着将长剑收进腰间的剑鞘当中。
“这是生骨丹，你且在此地服用候着，待伤口愈合我便带你去藏剑峰的剑池。”
林如霜点点头，抬手接过被鲜血浸湿了的丹药一口吞服而下。
宋亦似乎还有事，就先行出去了，留下林如霜一人在后院养伤。
吃完药，林如霜低头打量了一番自己，她留意到腰间一道大口子鲜血直冒，双腿双臂自不用说，两只手更是没有一处好肉，鲜红的血肉因为挤压剑柄外翻出来，好不凄惨。
稍稍一动，全身上下都有种皮肉撕裂的痛感，让一直强撑着的林如霜忍不住五官乱飞。
越看越疼，越动越疼。
她干脆就这么静静地闭眼躺倒在草地上，感受着生骨丹在体内慢慢消融，药性由筋脉输送到全身各处，然后那些伤口暖暖痒痒的，似乎是正在愈合。
意识慢慢飘远，逐渐模糊，最后陷入混沌。
等她醒来的时候，日头已经高高悬挂在头顶，看起来是午时。动动手指，除了有些黏腻的感觉，倒是不痛了。
起身检查一番，身体各处的割伤已然痊愈，连疤痕都没有留下，只是雪白的肌肤上还残留着一缕缕已经干涸凝固的血渍，颇有些让人不适。
施了个净尘术，林如霜转过身这才发现宋亦居然就在一旁打坐，看起来是一直守在此处的，也不知等了多久。
“伤好了？”
宋亦睁开双眼，淡淡问道。
林如霜点点头：“嗯，倒是师兄给的丹药起效快。”
生骨丹虽好，也不该一个时辰就让这么多伤口完全愈合的。
宋亦微微皱眉，虽有疑惑但一时并不知是何缘由，只当她肉身较常人更为坚韧，恢复能力更强。
见宋师兄不说话，林如霜有些小心翼翼地提醒道：
“师兄，关于开辟剑府，不如我们现在就去……”
宋亦却是严肃地看向她：
“既然答应了，我自然会带你去。但在此之前，有些话我不得不说——开辟剑府之痛并非常人所能承受，你既然决定了修剑，入了剑池，可莫要生出悔意来。”
林如霜愣了愣，随后坚定答道：“我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