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洋啊。”见马洋清醒过来,马玲扑过去,拽着马洋衣服摇晃两下道:“你可好了。”
“姐呀。”马洋捂着脸蛋子问马玲道:“你打的我呀?干啥这么使劲打我?”
“傻小子,别吵吵了。”马玲轻拍了马洋一下,道:“你姐夫打的你,他要不打你这一巴掌,你就魔怔了。”
“我、我……我魔怔?”马洋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赵军,而赵军笑得很慈祥,上前扶住马洋胳膊道:“小洋啊,快起来,姐夫也是没招了。你是不知道啊。刚才你躺地下呵呵傻乐,谁也整不了你了。”
“啊?”马洋看着赵军,慢慢回忆着说道:“姐夫,我记着你说分给我四万五千块钱,完了我就不知道咋回事儿了。”
“是吧?”赵军为马洋拍打拍打身上的灰土,轻声道:“打你这一巴掌啊,给姐夫心疼坏了,但没办法呀。”
“没事,姐夫。”马洋揉了揉被打的脸蛋,然后撂下手,顶着红巴掌印,安慰赵军道:“我不疼,姐夫,这我还得谢谢你呢。”
“谢啥呀?”赵军笑道:“咱俩啥关系呀?你就跟我亲弟弟似的,哈哈……”
赵军笑,马洋也跟着傻乐。可他嘴角一动,半张脸都跟着疼。
“行啊,没事就行啊。”这时,王美兰上前对马洋道:“你等婶儿给你拿个鸡蛋,你拿着轱辘轱辘那脸,完了你赶紧上学去吧。”
“上学?”马洋一怔,随即冲王美兰笑道:“婶儿啊,我以后就不上学了。”
马洋想的是,从今天起他就是万元户了,是永安林区排名前十的富豪,他还上什么学?学校能容得下他吗?
而就这四万五千块钱,马洋都想好咋花了。先拿出一万来做彩礼,让刘铁嘴去给自己说亲。
剩下的三万五,盖一栋比自己姐夫家还气派的大房,然后再买车。
可一想到买车,马洋忽然发现自己手里剩的钱不够了。
钱不够怎么办?接着跟姐夫放山呗!要不然靠上学,得上到哪辈子才能挣出四万五来?
“你这孩子说啥呢?”马玲轻轻怼了马洋一下,道:“你不上学你干哈去啊?”
“我跟我姐夫上山。”马洋说这话时,转头看向赵军道:“姐夫,我从今天开始,就跟你上山了。你让我干啥,我就干啥,我就跟你干!”
说完这话,马洋稍微停顿了一下,随即又表态道:“姐夫,以后不用你分我这么多了,你少分我点就行。”
“你……我……”赵军都无语了,他笑着对马洋说:“小洋啊,你就倒给我钱,姐夫都不能领你。”
“那为啥呀,姐夫?”马洋一脸难以置信,就听赵军说:“你还是孩子呢,我领你上什么山呐?你不扯呢吗?你这磕了碰了的,我咋跟咱爸.咱妈交代呀?”
“姐夫,那交代啥呀?”马洋道:“从今天开始,我就是咱家户主了……”
“说什么呢?”马玲大声打断马洋的话,随即给了他两杵子道:“你是不是冒虎气呀?说啥呢?”
旁边的赵有财、王美兰、邢三、李宝玉、刘梅低着头、憋着笑,他们头低得很低,憋得也很难受。但没办法,得给马玲留面子。
“姐,你打我干哈呀?”马洋还想说什么,但见马玲目光不善,他忙闭上了嘴。
见马洋不吭声了,马玲扒拉他一下道:“去!赶紧去,上学去!”
马洋没办法,虽不情愿也只能往外走。而这时,就听赵军对李宝玉道:“宝玉呀,出去放炮。”
“哥哥,几响?”李宝玉问,赵军道:“五响。”
走到门口的马洋脚步一顿,回头就见李宝玉向赵军抱拳,怪叫一声:“得令啊!”
然后李宝玉转身,大步就往门口来。
走到门口,李宝玉开门,带着马洋从屋里出来。
“宝玉哥。”马洋追上李宝玉,问道:“为啥我姐夫让你放炮啊?”
李宝玉闻言一笑,抬手竖起大拇指,边走边对马洋道:“你知道我们赵家帮是咱岭西头第一大参帮、第一大猎帮吧?”
“啊,啊。”马洋连连点头道:“那我能不知道吗?”
“是吧。”李宝玉笑道:“像我们这种Nb的参帮啊,我们都有讲儿。”
“啥讲儿啊,宝玉哥?”马洋追问,李宝玉道:“我们放炮,放两声是聚将。就是不管是文臣武将,包括如海那搞后勤的,都得来。”
说完这话,李宝玉稍微停顿了一下,故意往大了夸张,道:“炮响过后,十分钟不到者……”
当说到“者”字时,李宝玉抬手往下一挥,大声道:“斩!”
他冷不丁这么一喊,吓了马洋一跳。随即李宝玉继续说道:“炮响三声,你知道是啥吗?”
这时候马洋都蒙了,只一个劲的晃着脑袋。
而见马洋摇头,李宝玉笑道:“炮响三声就是出征,提醒大伙咱要上前,准备好家伙事儿,完了过来集合。”
“啊。”这时的马洋似有所悟,对李宝玉道:“宝玉哥,这个我知道。”
“你知道啥呀?”李宝玉问,马洋道:“我们刘老师,就你老丈人,他总听那个唱戏的。”
说到这里,马洋学着广播里的戏文,荒腔走板地唱道:“辕门外炮响三声如雷震,天波府走出我这卖国的忠臣……”
“我去你……”李宝玉刚想爆粗口,忽然想起马洋他妈是自己哥哥的老丈母娘,于是紧忙改口道:“你别瞎唱,那是报国的忠臣!还卖国的忠臣,我特么一杵子怼死你得了。”
“啊,呵呵……”马洋一笑道:“我唱错了,我也不乐意听那玩意儿。”
“那也不行瞎唱啊。”李宝玉皱眉道:“那是杨家将穆桂英,巾帼英雄!”
“那我错了,宝玉哥。”马洋一本正经地认错后,又问李宝玉道:“宝玉哥,那炮响五声是咋回事儿啊?”
“五声啊。”李宝玉说着,抬手比出一巴掌道:“五就是全副武装,炮响五声,就是说我们赵家帮,人人背枪,准备出征。”
李宝玉这一番话,听得马洋这个十五岁中二少年热血沸腾。
“宝玉哥。”马洋猛地拽住李宝玉胳膊道:“你替我跟我姐夫美言两句,让我姐夫带着我呗。”
“你可拉倒吧。”李宝玉拨开马洋的手,这是赵军的小舅子,他可不敢乱来。
被李宝玉拒绝的马洋仍不死心,继续哀求李宝玉道:“宝玉哥,你就帮帮我吧。”
说着,马洋似乎想起了什么,话锋一转道:“就李如海那样儿的,都跟你们去了,我差啥的?”
听他这话,李宝玉脚步一顿,转头看着马洋,皱眉道:“小洋,你看你说啥呢?”
“哎呦。”马洋忽然想起,这眼前这人是李如海的哥,连忙赔笑道:“宝玉哥,我没别的意思,我是说李如海还打不过我呢。那我打他,两拳就撂倒。”
听马洋如此说,李宝玉想到自己弟弟那个战五渣,当即一撇嘴,道:“如海也不跟我们上山呐,所以也不能领你。”
又一次被李宝玉拒绝,马洋知道事不可为,当即重重的叹了口气。
不过随即想起他姐夫分他的四万五千块钱,马洋的心情瞬间又好了起来。
李宝玉到仓房,拿出一捆二踢脚,拆出五个,摆在大门外。
他点了俩,马洋点了仨。二踢脚接连在半空炸响,炮仗纸屑纷飞而下。赵家帮众纷纷背枪走出家门,向赵家大院赶来。
……
没过十分钟,赵家帮众齐聚赵家外屋地。
解臣是最后一个来的,看他眼眶子有一处发青,赵金辉问他道:“臣哥,这是谁给你打了?”
“没有,没有。”解臣摆手不承认,倒不是他不好意思说是被他妈打的,因为这几家人都知道他妈啥样。真正让解臣不好意思的,是他挨揍的原因,实在是难以启齿。
此时,解臣指了指自己的眼眶,解释道:“昨晚上起夜不注意,磕桌角子上了。”
听解臣这么说,大伙也没在意。毕竟以解孙氏现在的威风,即便他家刚搬来屯子不久,也没谁敢欺负解臣。
“小臣啊。”王美兰唤了解臣一声,问道:“你老丈人家那活儿干咋样了?你妈今天还去不了?要不行,我们帮她干去吧。”
“嗯呐呗。”马玲接话道:“昨天跟我孙姨说,我们跟她去,她说啥不让。”
“婶儿、嫂子,不用了。”解臣道:“那边活都干完了,她家总共也没多些活。”
“都来了哈。”解臣说话时,赵军和马玲从里屋走出来。赵军将琥珀龙被劫的事跟赵家帮众说了一遍,然后道:“这棒槌呢,大部分都是我跟小洋的股份。这我跟他姐商量了,大伙跟我把这棒槌送到长春。完了我跟小洋,我俩拿出一股来,给大伙分了。”
这事是赵军和马玲定的,毕竟不能让大伙白忙活。
但赵军想起这事的时候,马洋已经跑了。赵军撵出去,也没撵上他。
等他把这事跟马玲一说,马玲直接拍板做主了。
虽然是出嫁的姑娘,但马玲说了,这事儿她可以定,她也相信她爸、她妈能同意。
“不用了,兄弟。”张援民道:“一共分那十股,有一股不是我们大伙的吗?就为这股,我们也得去呀,不用你跟小杨那啥……”
“就是啊,军哥。”张援民话音落下,赵金辉道:“咱去就当溜达了,还能咋的?”
说完这话,赵金辉又笑着补充道:“我还没去过长春呢,正好这回借光溜达一圈儿。”
见李宝玉、解臣点头附和,王强才出声对赵军说:“行了,大外甥,都不是外人,说那干哈呀?咱就跟他走一趟,还能咋地?”
见这些人都不将这趟押运放在心上,赵军提醒道:“老舅,这趟整不好还得遇上劫道的。”
赵军话音刚落,还不等王强等人表态,就听有人说道:“没事,这小子,三大爷跟你去。”
赵军转头,就见邢三从四脚八叉凳上缓缓起身。老头子将手里中华烟烟头往地上一丢,用脚尖碾灭后,开口道:“咱啥时候走?”
赵军深深的看了邢三一眼,按理说他不应该让着老人陪着自己折腾。但这趟要没有邢三,赵军心里还真没底。
“三大爷。”赵军想了想,对邢三道:“咱收拾收拾就走。”
“我没啥收拾的。”邢三很干脆地道:“你说走,咱就走。”
“那又折腾你老一趟……”赵军刚开口,就被邢三打断道:“嗨呀,小子。咱爷们还说这干哈?走就完了。”
作为长辈,年纪越大,越怕自己会成为晚辈的负担。相反若能在暮年时为晚辈发光发热,那老人的积极性会很高。
而且赵军对邢三来说,可不是普通的晚辈。可以说邢三晚年幸福,都指着赵军呢。
正所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以前在山里钻窝棚,也就那么地了。
可自从下到山来,跟赵家人生活这一段时间。如今再让邢三上山,他可就住不习惯了。
不说别的,就说现在,邢三都抽上中华了。要再让他上山抽叶子烟,他能抽习惯才怪呢。
赵家帮人开始准备,马玲跑去小卖店买了十斤槽子糕,再从家带了几瓶罐头,一行人便背着武器,带上棒槌包子,乘坐吉普车、解放车,出了永安屯,直奔备战公路而去。
送走了赵军一行,王美兰心里有些担忧。眼看赵有财坐在门口抽烟,她斜了赵有财一眼,道:“一听大爪子,脑瓜子跟削个尖儿似的,这他儿子有事儿,他该不往前上了。”
听王美兰这话,赵有财转头看着她,道:“不是?不你们说的,这家离不开我吗?”
……
今天赵家帮也是一行七人,只不过将李如海换成了邢三。
他们九点半出发,开车的赵军、解臣一路猛踩油门,终于在下午五点钟时抵达舒兰供销社。
这个时间,供销社已经结束了营业,员工们有的在盘货,有的在关窗户板。
吉普车停下,赵军顺着车窗望出去,见昨天那辆桑塔纳停在道边,心知孙海柱已将人接了过来。
赵军推门从车上下来,赵家帮众人纷纷下车,跟着赵军往供销社里走。
“哎,我们关门了。”这时,一个员工要拦赵军,但见赵军手往孙海柱办公室的方向一指,那员工当即点头不再言语。
那办公室门开着,听到外头员工说话,孙海柱出现在门口,笑道:“赵军,你来啦。”
“哎,孙姐夫。”赵军紧走几步,到孙海柱面前,略带歉意的道:“又给你添麻烦了。”
“哎呀,兄弟,说啥呢?”孙海柱轻轻拍了赵军一下,然后转身示意赵军进屋。
赵军进屋,就见五个鼻青脸肿的人坐在孙海柱的办公室里。那个所谓的张老,金丝眼镜腿都被打折了,此时正用胶布粘着,勉强挂在鼻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