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宴没有多给他几个眼神，只是很淡地瞥了他一眼就抬脚往外走去。
在经过沈修辞身边时，沈修辞咬了咬牙，黑的不见底的瞳孔微缩，猛地伸出手拽住了闻宴的胳膊。
“啪！”
一声干净利落的巴掌声。
沈修辞被打的偏了头，抵了抵有些发麻的腮帮子，脸上表情一变再变。
“我知道是我当年对不起你。”
闻宴在寒风中抬头淡淡地看着他。明明刚刚他才扇了别人一巴掌，此刻眼神里却又淡然的可怕了。
沈修辞宁可他责怪他，质问他，也不愿意他看仿佛一只蚂蚁一般地这样蔑视着他。
“我当初没有选择。我只能那么做。那人和我许诺，只要我把你引到那里去，就可以让甘城沈家收养我。沈夫人生不出孩子，他们想领养一个孩子很久了……只要他举荐我，我就很有可能翻身。
我……我那时候太年轻了。我总想着我不能一辈子和你这样过日子。你学习好，但我学不进去。你以后可能有一个好工作但我可能只能去餐厅当服务员……我不可能依赖你一辈子。
小时候在福利院你可以赶走那些欺负我的人，但之后呢？之后你一定会嫌弃我一无是处的！到时候我又该怎么办？和我爸一样跳楼吗？！”
“所以你决定牺牲我换取你自己的利益。”
“……对。但我现在后悔了！！”沈修辞急切地想证明自己此刻的感情，不顾闻宴反对的将闻宴抱在怀里，“我真的后悔了！自从那一天以后，我老是做梦梦到你。梦到你对我的好，梦到我们一起为了一百块钱趴在臭水沟旁边想办法。梦到你在我面前被车撞，然后血从你身上流出来……
我真的意识到我错了。宴子，我们还有没有机会重新来……”
闻宴渐渐不挣扎了，沈修辞以为他有所松动立马惊喜地去看他的神情，突然一个东西抵着了他的腹部。
“砰！”的一声，剧痛袭来。
沈修辞脸上依旧是惊喜的表情，还没来得及反应便无力地跪下，倒在地上，那把撑着的黑伞也一齐掉落，弹跳了几下。
沈修辞错愕地看着闻宴蹲下，抚上他的脸颊，慢条斯理地说着:“怎么总有些人渣觉得犯错了道歉就可以了呢？”
闻宴逐渐低头，贴着沈修辞的耳朵，像是情人间的呢喃:“犯错了……就去死啊……”
死亡的前奏攥住了沈修辞的呼吸，他猛地吐出一口血块，微凉的雨丝打在他的脸上。
他陡然意识到，这两年，变了的不只有自己还有闻宴……
那个一心一意对他好的宴子回不来了。
意识逐渐陷入昏暗，眼皮上像是缀了一斤的铁球，让他一点一点闭上了眼睛。
闻宴踹开了沈修辞，又有些木然地看着地上的人一会儿。
起了风，雨丝被斜斜地吹向他的脸颊，他忍不住用手擦去，却突然发现自己手上已沾满鲜血。
——“宝宝手里不要有人命。你要干干净净的，你的前途要光明灿烂。”
——“你要好好活着，活出精彩的一生。所以，你不要杀人。是妈妈对不起你。没能给你一个人完整的家。是妈妈对不起你。对不起你……”
耳边犹然是姜凝意一句一句的期盼，闻宴却只是淡淡地朝那座墓碑望去。
“妈妈，很抱歉在你面前杀人了。是我对不起你啊。我没做到你要我做的。我不要干干净净的了。我没有光明的过去，也不会有光明的未来了。”
闻宴离开了墓园，到了外头等候的车上，突然又看见一伙穿着黑衣的保镖冲进了墓园。
文斯疑惑了一声:“那不是沈家的保镖吗？怎么进去了?晏晏在里面有见着沈修辞吗？”
文斯早就查清楚了闻宴的过往，自然也知道他和沈修辞以前认识。
闻宴点了点头，然后他问:“哥。我如果杀了人，闻家可以保我吗？”
文斯猝然回首，这才发现闻宴的手上脸上都是血迹，头上满是雨露，像在雨中淋了一回似的。
文斯猛地踩了刹车，急急忙忙从驾驶座上下来，打开后门仔细检查了一下闻宴，发现鲜血都是别人的之后放下了一口气。
紧接着他拿车里备着的干毛巾为闻宴一一擦去脸上的血迹，他没有多问什么，只是说:“闻家是甘城第一世家。”
“嗯。”
“我相信晏晏不会无缘无故地针对人的。不管你做下什么，闻家都会尽力保你。只不过，你要注意自己的安全。伤害别人的时候不要让刀或枪伤了自己。”
“嗯。”
闻宴像是个小孩一样，乖乖地应着。
文斯忍不住摸了摸闻宴的头。
“没事的，晏晏。别怕。”
“我没怕，哥。我想让别人怕我，恨我。这样他们就不会伤害我。”
文斯想起他过去的经历，眼里一闪而过心疼“哥哥会尽力保护好你的。”
文斯看向窗外，那几个保镖背着中弹晕倒的沈修辞出来了，向来温柔似水的眼中一闪而过寒光。
“若是晏晏和沈家那小子有仇，我会想办法解决的。沈家主很宠爱沈夫人，他们在两年前领养了沈修辞便把他捧到了天上。
这沈修辞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我通过一些别的手段查到的他当年受闻自聪指点曾贿赂了一名僧人，让那僧人去当说客，让沈夫人坚信沈修辞是他们孩子的转世，注定要当他们的孩子。
沈修辞那时候已经16岁了，这样的年纪一般都不会让领养的人喜欢，毕竟越大越难培养感情。但就是因为这位僧人的一句话才让沈修辞从一百多名待选人里脱颖而出。
在之后的两年里，他一边陷害尽了沈家其余旁支，一边巩固了自己的地位。沈家夫人和沈家主把他当亲儿子，他却在私下里开始频繁和几个大股东来往紧密。
这样的人，我怕不处理干净，后患无穷。”
“那哥你有办法对付他吗？沈家虽然比不上闻家，但闻家自从两年前内乱后元气大伤，近年来一直和沈家咬的很紧是吗？”
“晏晏你怎么知道?”
“我最近有开始接手闻家的一些事物了。”
文斯脸上露出欣慰的笑。
“对的。沈家最近几年集权很严重，但是这也有一定好处。目前沈修辞的决策都十分准确，沈家主也有放权的想法了。在沈家公司基本上是他说一不二。这样的集权对于一个家族的快速发展很有利。所以这两年，沈家势头确实很猛。”
“那就先不要动他。”闻宴阖上了眼，“先自我强大吧。闻家，我会让他成为名副其实的甘城第一世家的。”
“哦，哥，我让手下人去监视宁煜珩的事情你应该知道吧。”
文斯脊背一僵，“我……我只是担心你……没有别的……”
文斯知道闻宴在私下里监视宁煜珩的事情，因此自己又彻头彻尾把人查了个遍。毕竟闻宴如果要给孩子找一个爸爸，必须要先让他看看过不过关。
“我知道。”闻宴摆了摆手，“没关系。既然哥知道了那就帮我看着他一点好吗？我对他……有意思。但是还不想让他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