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小变态，有人要领养我。”
宁煜珩低垂睫毛，让人看不清他落寞的神色，“那家人条件很好的。如果你跟了他们就不用在这里吃苦了。”
这不是闻宴想要的答案，他拽了拽宁煜珩的衣领领口，“你不是喜欢我吗？舍得我走？”
“……不舍得。但你要过的好我才放心。”
那人似乎食言了。我没看到你过的很好。所以我想靠自己的力量让你过得好一点。至少在被接回闻家之前不要那么苦。
闻宴像是气笑了，然后倏然扯平了嘴角，表情恹恹地看着宁煜珩，看了他半晌，那双眸子依然清澈，满心满眼都是他，仿佛做什么都是为了他好。
“自以为是。”
闻宴缓缓吐出这四个字后就去找了院长说自己愿意。很快又去房间里收拾东西。他坐在床头许久，却发现自己也没什么好带走的。
最多带几件衣服和那个娃娃吧。娃娃是姜凝意在地摊上给他买的生日礼物，很便宜，做工很简单，形状就是云朵的模样。
洁白的云朵上面用黑色细线缝了一个灿烂的笑的表情，让人一见就觉得心情好上许多。
他很爱干净，所以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洗一次娃娃，所以这个云朵娃娃至今依旧洁白，只是线头被洗出来了一些。
在他整理东西的时候，宁煜珩似乎想要来帮忙，但是只是站在门口，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闻宴被这样灼灼的目光盯得冒了火，忍不住用力扔下来手中的衣物，冲他发火:“你在这站着做什么？别碍事，滚一边去。”
宁煜珩头慢慢低了下去，睫毛垂落，缓慢地颤了颤，然后生硬地挪了挪位置，侧身让出了可以让闻宴出门的空间。
微炸的毛发嘭起，他垂落在大腿两侧的手紧紧攥着，像是一只大型的流浪犬，可怜巴巴的模样让人心软，让人忍不住想靠近他，抚摸他的头，带他回家。
可惜，闻宴现在是又有家了。不过他没有理由带他走。那个家不会由他做主的。
福利院孩子那么多，他不行自然还有别人可以替换上，那对夫妇挑选上他的缘由不过是因为院长告诉他们自己在学校里学习很好罢了。再有也有他的外表极其具有欺骗性的原因吧，看着乖巧好操控。
终于打包好所有的东西，跟着那对夫妇一路走到福利院门口。那对夫妇似乎发生了什么口角，在大声争执着，浑然不顾忌身后的闻宴。
“这么大的孩子养的熟吗？都和你说了找小一点的，你非看中了这个！”女人回头有些不满地瞥了眼闻宴。
“脸上也有伤，一看就不是什么很乖的小孩。到处打架滋事。”
男人回怼道:“你看看我们的年纪，领养一个小的还有我们享福的日子吗？你还以为你才二十岁吗？做事不过脑子。”
女人顿时尖叫了一声，“你嫌我老嫌我烦了是不是?啊？你当初生意落魄了不是我陪在你身边吗？现在嫌我是个黄脸婆了？！你他妈混蛋，剁脑袋的！”
最后女人的话语已经越来越污浊不堪起来，男人紧攥着拳头，眉眼间一片戾气，似乎在压抑住自己不动手。
闻宴一边往前走，一边漫不经心一般地回头看了一眼，背后的男孩一步一步跟着他们，始终隔了一段距离，像是一只附骨而生的蛆虫。
又因为畏惧亦或是忧虑什么始终不敢靠近。
夫妇二人已经走到了车门前，女人骂了一路胸膛依旧憋着一股气，连带着看闻宴的时候眼里的鄙薄愤怒都藏不住。
闻宴穿着一身白色t恤，不卑不亢地看向女人，脊梁挺得笔直，特有的少年的的清瘦身姿在风的吹动下勾勒出来。
他站在那儿就像一根笔直朝天生长的翠竹，明明那对夫妇决定了他今后是否受宠，在那个不属于自己的家里是否过的很好，他却没有一丝谄媚讨好的意味。
男人眼里闪过一丝惊艳，紧接着他来到闻宴面前，微微弯腰，抚摸了一下闻宴的头，道:
“乖孩子，这衣服是你自己洗的吗？”
闻宴点头。
“真是个爱干净的好孩子。听你们院长说你读书也很厉害，经常的全校第一。你跟着我们不会让你受苦的。我们会给你最好的资源。你也要用更好的成绩回报我们好吗？”
闻宴低着脑袋又点了点头，嘴角却悄悄勾出一个嘲讽的笑。
男人打开车门，让闻宴先上了车，然后关门又和女人理论了起来。
这时不知道他对女人说了什么话，女人看了闻宴一眼看上去极为为难地点了点头。
应该不是什么好话，因为坐在车子后座的闻宴透过车窗往外望去，看见宁煜珩表情明显一滞。然后面色突变，想要冲上来。
这时男人和女人已经分别坐上了驾驶位和副驾驶位，正要开车。
车窗响起了被疯狂拍打的声音。一声一声传递着焦急不安惶恐至极的情绪。
“闻宴！闻宴！晏晏！晏晏！”
隔着一扇车窗，闻宴神情淡淡地看向拼命拍打车窗的宁煜珩。闻宴知道很高级的车一般都会有防窥屏，从里面看得清外面，而从外面看不清里面是什么样子。
坐在前面的夫妇似乎也发觉刚刚一直像个尾巴一样跟着他们的这个怪胎可能听到了什么，相视一眼，男人就要旋转了车钥匙。
闻宴隔着一面车窗慢慢地靠近银发少年，鼻尖已经抵住了车窗，看得清他眼里的每一丝情绪，每一分焦躁每一分后悔每一分极致的恐惧。
手动档位已经调到了正确档位，车辆缓缓启动。
“不。晏晏！下来！晏晏！”
闻宴看到了一滴晶莹的泪水黏附在车窗玻璃上，像是雨水一般滑下，留下一道痕迹。
宁煜珩跑了起来，银发飞舞，让闻宴想到了一朵蒲公英。所有的蒲公英最后的结局都是被风吹散，只要一阵小风，它脆弱的根茎就会飘摇，然后那一团便倏然散开，四散飘去。
“草，他疯了吗？怎么还跟着。”
男人通过后视镜看了一眼，忍不住拧起眉头骂了一句。
人怎么跑得过车呢？
他一步一步后退，每次手掌拍在车窗上的位置都后移一点，直到最后一下，他猛然跌倒。
闻宴猛地半直起身子，看向窗外。
只是摔了一跤，应该没什么大事，他又缓缓坐回去，头靠在了背后的座椅上，缓缓阖上了眼，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似的。
只是谁也不知道，在宁煜珩最后一次将手印在车窗玻璃上的那一刹那，他鬼使神差地将手贴了上去，蜷了起来，似乎是隔着一扇车窗要与外面那人十指相扣似的。
“那人是你朋友吗？”男人装作漫不经心地问。
“……”闻宴沉默了一下，他也在想他对于自己算什么呢，想不出个所以然他就敷衍地嗯了一声。
“看了晏晏还挺招人喜欢的。”男人状似轻松地笑，“不过跟着我们你以后会有更好的朋友的。他们都很有钱，和他们打交道会很有好处。”
闻宴在听到晏晏那个称呼的时候就忍不住蹙了蹙眉，这次没有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