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吃着烤肉、喝着酒的众人,一直热闹到快要夕阳西下的时候。难得远离皇宫、远离朝堂,每个人心里都稍稍放松了一些,或多或少都有些醉醺醺的。
赵顼与章衡尤其醉的厉害。一个是因为心情舒畅,喝醉了还拉着王安石与曾布不停的说话,最后被人抬着送回了营帐;一个却是因为确实不胜酒力,已经喝的睡倒在椅子下面,被他族叔章惇,生拉硬拽回的营房。他们二人引来众人的一番笑闹。
赵颢和赵頵见到此情形,就带着四处玩乐了一下午的嘉怡、嘉宝离开。王安石、王陶、曾布他们这些老臣也跟随着赵顼的离开而离开。
转眼间,喧闹的大帐下,就剩下蔡京、蔡卞、韩维三人,对着火塘继续喝酒叙旧,畅舒心中的报复与志向。
随着太阳越来越低,天色渐渐带了些黄昏的色彩。蔡卞和韩维也撑不住,相继离开,只剩下蔡京一人。
他信马由缰的走到了营地的边上,靠着一个巨大的松树,坐在地上。他面前正对的方向是一小片开阔地,没有树林和山峰遮挡,正好可以面对着远处的夕阳,继续喝酒。
听着外面的人声逐渐安静下来,在营帐中憋闷了一下午的三娘,从她的营帐中走出来。她想出来透透气,顺着营地走走,顺便看看山野里的日落,这可是皇宫里见不到的景色。
走着走着,三娘也走到了开阔地那边,毕竟只有那块才能更好的看到夕阳。她忽然停下脚步,因为她看到原来一棵松树后面还坐着个人。
那个人,正朝向夕阳,不知道是醉酒的原因,还是被太阳照耀的原因,整个面庞红的发光。听到脚步声,他缓缓转头过来,看向三娘这边的眼睛里,却有着掩盖不住的寒芒。
三娘看清那人正是蔡京,心中一紧,就准备调头回去。可是蔡京却叫住了她:“陈家娘子……”他没有叫她“娘娘”,而是唤她“陈家娘子”。
三娘脚下一顿,转回头看向他,却也不靠近半分。就这样隔着一丈开外的距离,冷眼看着他。
见她停下,蔡京继续大声说着:“陈家娘子……你可知道……秋天我就要成亲了……”
三娘听了,不明白他为何要专门跟自己说这件事。于是,十分客气的微微一福,朗声说着:“那要提前恭喜蔡大人了,祝蔡大人……”
“你住口!”蔡京忽然就跳起来喝住了她,吓了她一跳,只瞪着一双大大的眼睛,不明所以的看着暴跳起来的他。
蔡京看到三娘被吓着,整个人的动作也停顿了一下,然后他继续往三娘的方向走来,脚步虚浮,带着些酒意。他一边走,一边用手指着三娘说着:“我最不想听到的,就是你的祝福!”他浑身带着压迫的气势一步一步逼近。
筱雨连忙向前半步,护在三娘身前。蔡京看到她的动作,忽然就站住了,隔着不到三五步的距离停住,眼睛死死的看着三娘。
接着他声音不大、又仿佛带着些喘气、或是叹息的说着:“我……最不想,听到的……就是你的……祝福!”他断断续续却又十分肯定的重复了一遍,只是气势比刚刚弱了许多,似乎带着些悲伤和自嘲。
他定定看着三娘因为提防和恐惧,十分戒备的看着自己,足足看了好几息。忽然毫无征兆的笑起来,声音闷闷的,似乎从喉咙里发出来,听起来有些渗人。他将头也低了下去,整个脸埋在阴影里,看不清神色,最后他用喉咙里的声音小声说着:“呵呵呵呵……你终究是不懂!哈哈哈哈……我也不懂你,你也不懂我……呵呵呵呵,不懂!不懂!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