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剑神色恭谨,双手奉上一封以火漆封缄的书信,低声道:“宫主,此乃童姥特意嘱咐转交之物,言道宫主阅后自明。”
李清露目光微凝,却不曾瞥向身侧的慕容复,只凝神细看那信封上龙飞凤舞的字迹——确是童姥的亲笔无疑。她素手轻抬,拆信时指尖微颤,但见信笺上墨迹淋漓,正是童姥那特有的狂放笔法,但见上面寥寥数语:
“清露吾儿:余与你祖母已赴大雪山大轮寺,不知何时归来,灵鹫宫诸事但凭尔裁夺。”
李清露自然清楚童姥和祖母此去大雪山大轮寺目的。李清露眉头一皱,收好书信,交给竹剑,对着竹剑淡淡道:“童姥和祖母外出有事!不日,我也将和慕容公子出宫游历!今后灵鹫宫事务,都由你负责!”
竹剑接过书信,微微一顿,但还是恭敬道:“是!”她知道李清露不喜欢别人多问,既然宫主让自己留守灵鹫宫,处理宫中事务,那就听命于是罢了,只是心中想着,这童姥和李前辈去了哪里,所为何事!
慕容复察言观色,也在纳闷童姥和李秋水两人去了哪里,灵鹫宫还有什么重要事情需要两人同时出去,难道是想上次在少林大会那样,有劲敌不成。
李清露斜倚在沉香木雕花的凤座之上,双眸微阖,长长的睫毛在玉颊上投下淡淡的阴影。殿内檀香袅袅,却掩不住她眉宇间那一缕若有若无的忧色。
菊剑悄悄扯了扯竹剑的衣袖,以目示意。她们姐妹四人自幼相伴,一个眼神便知彼此心意——竹剑留守灵鹫宫,那她菊剑又将何去何从?竹剑正待寻个时机开口,却听慕容复温言道:“露儿似有心事?不知在下可否为宫主分忧?”
李清露缓缓睁眼,侧身望向慕容复时,唇边已绽开一抹浅笑:“复郎多虑了。只是想起往日里案牍劳形,如今难得清闲,一时感慨罢了。”说着转向竹剑,“只是今后要辛苦竹剑了。”
竹剑连忙躬身:“能为宫主分忧,是奴婢的本分。”她迟疑片刻,终究还是鼓起勇气问道:“不知菊剑妹妹该如何安排?是留在宫中相助,还是......”
话未说完,竹剑已觉后背沁出冷汗。她深知这位年轻宫主虽然平日待下宽厚,但最不喜旁人过问宫中人事安排。以前便有个不知深浅的婢女多嘴询问她的行踪,当即被贬去浣衣房。
李清露目光在慕容复身上轻轻一转,最终落在垂首侍立的菊剑身上。她唇角微扬,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慕容公子这些时日都由菊剑伺候惯了,此次下山游历,便让菊剑随行吧。”
“谨遵宫主之命。”竹剑暗暗松了口气。
菊剑躬身领命时,心中百味杂陈。她自是欢喜能常伴慕容复左右,可想起宫主也在身侧,那欢喜中便掺了几分忐忑。她悄悄抬眼,见慕容复正凝望着李清露,那目光深沉如夜,叫人看不透其中真意。
慕容复沉吟片刻,温声问道:“露儿,此次江湖之行,不知甘丹大和尚三人可否同行?他们回宫也有些时日了。”
他话音甫落,竹剑心头便是一凛。前日灵鹫宫外松林中的情形蓦地浮上心头——但见那金天行手中长刀如血,刀风过处,一人合抱的苍松竟应声而断。断口处平整如镜,非但不见半点木刺,反倒隐隐透出焦黑痕迹,正是焚天刀诀练至大成的征兆。这人武功精进如斯,实是骇人听闻。
更不料唐家那小子竟也深藏不露。昨日演武场上,但见漫天寒星流转,千百道银光织成天罗地网,将唐雨峰的身形遮得严严实实。暗器破空之声如泣如诉,观战众人无不色变。原来《千星流光诀》这等失传已久的绝学,竟被他练到了“身化流光”的境界。
李清露唇角微扬:“复郎倒是惦记着他们。听说甘丹大和尚的《龙象般若经》又精进一步,金天行的《焚天刀诀》也颇有火候,唐雨峰更是将《千星流光诀》练得青出于蓝。”她顿了顿,眼波流转,“既然是他们投效了复郎,自然该由复郎定夺。”
慕容复执起她的柔荑,只觉得触手温润。“露儿这般体谅,倒叫我惭愧。”他说话时,目光不经意扫过菊剑,又在竹剑身上停留一会。甘丹大和尚三人在藏经阁挑选武功秘籍,闭关修炼,这些事肯定都是由竹剑告诉李清露的。
李清露任由他握着双手,浅浅一笑,道:“复郎何必客气。”不一会,抽回玉手整理衣袖,“不过此行凶险未卜,露儿江湖江湖不足,还望复郎早作安排。”
慕容复闻言谦辞数语,又与李清露商议沿途行程。见这位灵鹫宫宫主安排得井井有条,心下暗惊:”她连江南小径的驿站都了如指掌,莫非...”思及灵鹫宫眼线遍布天下,不禁脊背生寒。
待李清露吩咐已毕,慕容复当即躬身告退。转过回廊,他脸上谦和笑意倏然收敛。甘丹和尚、金天行、唐雨峰这三枚棋子,如今倒要重新掂量。自己虽与他们日夜相处,可三人武功进境如何,竟还不如深居宫中的李清露知晓得清楚。
他缓步走向三人居所,袖中五指微微收拢。想起前日唐雨峰演练暗器时那招”流星逐月”,分明已得唐家真传,却在自己面前只使出七成功力。而金天行那柄紫金刀,刀鞘上的磨损痕迹也透着古怪...
慕容复忽然驻足,望着院中一株梧桐的断枝沉吟。这截树枝断口平整,正是被凌厉刀气所伤,看来金天行的焚天刀诀,远比在他面前展示的要精湛得多。
”好个灵鹫宫...”他暗自冷笑,”果然处处都是眼睛。”
......
竹剑听罢李清露一番安排,当即躬身应道:“宫主还有何吩咐?”话音未落,但见李清露眸光流转,似是想起什么要紧事,纤指轻叩案几,沉吟片刻方道:“如今石嫂远在大雪山督办那件要事,宫中大小事务都落在你一人肩上,着实辛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