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醒之后，埃西莉亚慢吞吞地挪下了床，准备得差不多后按惯例去了训练室。
这次她没再掩盖自身的外貌特征，一路上接收到的目光多得不可思议，就好像她成为了吸引着无数蜜蜂的鲜花。
以她为中心的周围地带安静得不得了，来往的人喜欢不着痕迹瞄上她两眼，然后闭紧嘴匆匆走过，亦或者放慢脚步进行隐秘地打量。
她当然知道发生了什么。
拉米瑞兹家族暗自研究禁忌魔法的传言无风而起，连带着开学以来和拉米瑞兹家族过分接近的她也受到了牵连，再再次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里。
如果说用世家大族一般的手段处理这件事，这阵流言很快就会过去。
可是卢修斯·拉米瑞兹上个星期在教室里公然警告所有人不要在她面前透露半点风声。
那事情可就复杂起来了。
埃西莉亚·格林不是和拉米瑞兹家族站在一起的吗？无论是不是谣言，都没有道理非要不让她知道。既然如此，只剩下一个解释:已经接受了家族徽章的她还没完全得到拉米瑞兹家族的信任，或者反过来说，拉米瑞兹家族还没有完全争取到她的立场。
大家更喜欢采取通俗易懂的方式来形容她:“还没被拉米瑞兹家族搞定的那个女孩”。
他们大概觉得她因为天赋等等原因收到了拉米瑞兹家族递来的橄榄枝，于是她站了阵营但没完全站，还处在随时可以更换立场的阶段里，因此拉米瑞兹家族生怕她在这种时候因为听到了流言而产生动摇……
再加上她这段时间显而易见的反常行为——室外课猛然爆发的自残倾向、学院内惊动医务室的错乱举止、平常不时展露的奇异言谈——在众人的眼里，“精神失常”已经成为了她身上的一个印章。
如果说在一开始这个印章带给她的只有同学的怜悯与无言帮助，在结合“拉米瑞兹家族暗自研究禁忌魔法”这个传言之后，她的可怜程度就更上一层楼——
天呐，她不会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拉米瑞兹家族拉去做了什么非法的禁忌实验，所以被逼疯了吧？
有她这个实例在，这个流言的可信程度也更上一层楼了呢。
被传得那么沸沸扬扬且逻辑自洽，背后没有人作推手是假的。
在埃西莉亚看来，诺维罗家族已经被钉死在了罪魁祸首的认证名单上。
除了他们，也没有哪个家族干得出这件事。
虽然这手段没脸没皮，但是非常管用。
不管怎么说，若“埃西莉亚正在被拉米瑞兹家族争取”在诺维罗家族眼里是一个无可置疑的事实，流言一出，拉米瑞兹家族必须在“想方设法不让她听到流言”和“放任她听到流言”中二选一。
如果他们选了前者，按照现状来看，埃西莉亚最终一定会知道这个消息，则拉米瑞兹家族的行为无异于此地无银三百两，她心中的怀疑一定会被勾起，到了这一步，诺维罗家族的目的就达到了。
如果选了后者，流言本身的内容就足够让她与拉米瑞兹家族离心。
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诺维罗家族打得一手好算盘。
而在知道更多的埃西莉亚眼里，拉米瑞兹家族的应对更为有趣。
他们选择让卢修斯在一众学生的视线下放出“不让埃西莉亚听到流言”的警告。嗯，还是当着她的面，非常不给面子。
“诺维罗家族或许还想借此透露出一件事:他们不知道你清楚事情的真相，以为用流言就可以影响你的判断。”
训练室里，卢修斯和安吉莉亚在不远处整理要用到的设施，埃西莉亚站在厄尼斯特身前，听完他平静的发言，若有所思地道:
“所以，你认为他们了解真相吗？”
两个真相指的不是同一件事。
厄尼斯特琥珀色的眼睛沉闷又冰冷得宛如死水，配合上他没有语气起伏的话语，衬托得他如同一具失去了感情的尸体:
“他们不了解，有不多的怀疑，会借此机会试探你——如果你之前没有蠢到在奥利维娅·诺维罗面前露出破绽的话。”
他果然不会轻易被这种小把戏混淆视听。
厄尼斯特渗透寒意的目光扫过她的脸庞，她从中读出一丝警告的意味。
埃西莉亚微微弯起嘴角:
“放心。”
如果让诺维罗家族知道她已经有了偏向，维持着危险平衡的局面很快会被打破，一切就得推盘重来了。
“你让卢修斯那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她接着问道。
厄尼斯特往卢修斯所在的方向看去，垂落身后的黑色长发随着他的动作轻微摆动:
“我没有作要求，这是他自己的选择。”
她大概能捋清楚卢修斯的想法。
既然诺维罗家族要装模作样，那么他们当然也可以配合着装模作样——
你装作不知道埃西莉亚清楚谁才是真正的倚仗，那我就装作认为她的确不清楚真相、会因此怀疑拉米瑞兹家族。
我不知道你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假的不知道，你也不知道我到底是不是在演戏，不过既然要飙演技，那大家就一个都别落下。
埃西莉亚这几天脑袋经常隐隐作痛，发作的时间也没有一点规律，她已经懒得深究原因了。
在忽然头疼的此刻，她只是伸出手随意按了按自己的额头几下。
厄尼斯特的目光又落回到了她的身上:
“这段时间喝过什么魔药？”
埃西莉亚当然不会不对他说谎:
“我自己特制的治愈魔药，给你看过了，没别的了。”
他凝视着她的眼眸，埃西莉亚回以坦荡的目光，直至他收回了视线。
卢修斯和安吉莉亚捧着器材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