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妄愣了愣，如实答道：“两年前，时姑娘曾与我哥哥说，并不建议他拜入国师府。”
几人关系密切，这样的话，柳铭回来便转述给他们了。
程青点头附和：“虽不知道其中原因，但我们觉得，时姑娘不会无的放矢。”
冯疏月在旁也轻轻嗯了一声。
时俞稍有意外，没想到她的一句话，看似最稳重的柳铭没有坚持，反倒是他们三个，默默坚持到现在。
“据我所知，”时俞看向他们，“王公贵族间被国师府选中的世家子不少，想来其中有许多人你们都认识吧，可曾生过嫌隙？”
柳妄苦笑一声：“在国师三人来京都前，我们几个凭借武学天赋，自幼便是同辈里佼佼者，受家族重视与培养……但现在，仙途凌驾武学之上，那些曾经不如我们的、不受重视的，依次走在我们前头，其中定然也有人跑来耀武扬威，左右忍忍便是。”
他说的轻巧，不过看其落寞神色，显然又不止于此。
程青眼睫微垂，并不说话，也不抱怨，不过时俞瞧得分明，她握剑的手，结的茧越发厚了，这两年必然日夜不休地在练剑。
冯疏月看着容色憔悴了不少，衣裳首饰跟着褪去了繁复华丽，整个人不复两年前的骄傲恣意，显得局促了些，看来日子过得并不算好。
即便这样，三人依旧在坚持自己的话吗。
他们的心性比时俞想的还要坚韧一些。
于是时俞问：“那么，你们现在想踏上仙途吗？”
柳妄呼吸一滞，似想到了什么面上闪过喜意，又很快克制下来，小心翼翼地问：“是……拜入国师府吗？”
时俞笑了笑：“不，由我传你们功法。”
柳妄闻言一怔，眼中闪过不可置信的神色。他同程青彼此对视一眼，似乎都在确认自己是否听错了。
不过话又回到开始。
“你们已经知道，如今篁都对修士而言，进来了便出不去。是以习得功法之后，是留在篁都，还是出去寻一处灵气充裕的名山大川修行，便看你们自己的了。”
她也没问他们各自选择，神识在三人身上拢了拢，便已知三人各自天赋如何。
筑基大圆满后，这样的探查愈发精准，比起测灵尺来也不差什么。
三人只觉得通身像被什么拂过一般，似是被人一览无余，不禁直了直身子，有些紧张地看向时俞。
柳妄咽了咽口水，临了有些患得患失起来：“时姑娘，我……我有灵脉吗？”
这两年没见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对一些修仙常识柳妄还是知道的，比如最基础的——修仙当有灵脉，且灵脉有属性和品质高低之分。
要是自己没有灵脉，岂不是空欢喜一场……？
时俞缓缓开口：“柳妄，你体内灵脉属火，灵脉品质下品九分，火性尚算炽烈，适合修习攻伐之道。”
柳妄闻言，狠狠松了口气，眼中闪过一丝激动，连忙拱手道：“还请时姑娘指点！”
时俞微微点头，取出两枚玉简：“这两枚玉简，一为《养气功》，一为《炎阳功》，你已有双十年岁，经脉不似幼童，直接修习《炎阳功》冲击过大，因而需先修养气功调理经脉血肉，待至少炼气二层后，再转修炎阳功。”
柳妄认真听了，躬身应是。
时俞将玉简递给他：“你且拿去参悟，若有不懂之处，随时来问我。”
柳妄接过玉简，双手微微颤抖，郑重其事地收好，深深一拜：“多谢时姑娘！”
时俞转而看向程青。
程青微微抿唇，她一向话少沉默，这会儿也忍不住开口：“时姑娘……我……我可有灵脉？”
时俞目光在她握剑的手上停留片刻，温和笑了笑：“阿青，你体内灵脉属金， 灵脉品质中品六分，十分不错。其金性锐利，锋芒毕露，你自幼习剑，剑意已入骨髓，与金灵脉相得益彰，若修习一门剑道功法，必能事半功倍。”
剑道，这正是她所追求不怠的，程青眼中闪过一丝亮光，握剑的手微微收紧：“请时姑娘赐教！”
时俞亦是拿出两枚玉简：“你习剑多年，心性坚韧，可直接修习此《金灵诀》。这一枚则是剑法，名为《裂云》，可一同参悟、相辅相成。”
程青恭谨接过两枚玉简，深深吐气：“多谢时姑娘，程青定不负所望！”
最后，时俞的目光落在冯疏月身上。
冯疏月神色有些局促，似乎对自己的天赋并不自信，也因着曾经那些骄纵和不友善感到羞愧。
时俞愿意传授自己功法吗？自己曾经在她面前盛气凌人，又明晃晃的不满与敌视过，她怎么还会愿意传授自己……
冯疏月躲避着时俞目光，两耳渐渐充血变得通红，只觉得越来越不自在，恨不得立马逃开这里。
她曾经仗着美貌与家世，骄纵得无法无天，可与时俞同行那一段叫她明白了什么叫人外有人。未等她从来自时俞的打击中回复过来，回到篁都后又面临着这等变故。
如今家族之中，已有几个兄弟姊妹拜入国师府，一跃凌驾于她之上，她再不是最受家族宠爱与重视的那个女儿了，原来她所得到的一切，大多仰仗家族，离开族内的支持，她什么也不是。
她开始学着温和待人、谨言慎行了，可是曾经得罪过的、交恶过的，并不会因她的改变而选择原谅，想到几个与自己不睦的世家女时常嘲讽于她，冯疏月心中越发没底。
她想，她今日不该来这里的。
但没想到时俞开口了，问她：“你怎么不问你的灵脉如何？”
冯疏月嘴唇翕动两下，而后嗫喏开口：“我……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
时俞知她心中不安，灵气萦绕过去稍作安抚，轻声道：“你体内灵脉属木，灵脉品质中品两分，木性温和，生机勃勃，于攻伐上稍逊，但擅控制与疗愈，努力修行，未来成就不会逊于他人。”
说罢，取出一枚青翠欲滴的玉简，递给冯疏月：“这是《青木长生诀》，修至大成，可化腐朽为神奇，生机不绝，你且拿去参悟。”
这些年在元界，靠着手中资源，她收集到了不少功法，其中适合自己的，便习得后由叩命铃互相融合了，不适合的，或是转手出去，或是放在叩命铃里放着，数目不小，品质也大多不错。
“……”冯疏月怔然良久。
片刻后，她才接过玉简，眼中泛起泪光，深深一拜：“多谢时姑娘，疏月定当努力，不辜负了时姑娘。”
末了，三人对视一眼，齐身下跪叩首。
时俞只说传授他们功法，并未有收徒之意，但在三人心中，已然将她奉为恩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