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
他看着地上那具被折磨得面目全非、几乎辨认不出的尸体，双腿一软，重重跪倒在冰冷的雪地里。
他还是来迟了一步。
林旭安用力抹去脸上纵横的泪水和雪水，颤抖着伸出手，将林清羽冰冷的身体小心翼翼的抱进怀里。
他的声音哽咽的几乎不成调：“姐……我带你回家……我们回家……”
他林清羽的尸体交给了自己的大弟子：“保护好她。”
至于他，他还要替姐姐报仇。
“好小子，真是小瞧你了。”叶孤城枯瘦的手掐住张星熠的脖子，将他提离地面，他在他的耳边低语，“身为一个魔族人，你不去想着报效魔尊大人，反倒为了个叛徒，向那群人修摇尾乞怜，通风报信？”
“呃……林领主……才不是叛徒！”张星熠面色胀紫，呼吸困难，却仍从齿缝间挤出反驳的话来，“真正……背叛魔族……背弃道义的……是你们！”
他指的是宋辞归来后，如何迫不及待的夺宋言之的权，如何将一心为魔族谋划的宋言之踩在脚下的那件事。
叶孤城脸色瞬间变得阴沉下来。
他当然知道张星熠说的是什么意思。
这些年来，宋言之将魔族治理得井井有条，威望日隆，早已当初那个不是空有头衔的少主了。
底下人甚至暗中将他与暴戾无常的宋辞比较，把宋辞骂的猪狗不如！
但他叶孤城不在乎这些，他追求的，从来只有无上的权力和飞升的契机。
这些宋言之都给不了他，而宋辞却可以。
那他选择宋辞，不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少许，叶孤城对着张星熠扯出一个冰冷的、毫无温度的笑。
“故意激怒我，想将其他人引过来，为你的林领主报仇是吗？”
“真是只狡猾的小老鼠。”
叶孤城没用什么力气就掐断了张星熠的脖子，然后随手将他的尸体甩了出去。
“该走了啊……”他伸了个懒腰，身上的骨头“咔嚓”作响。
林旭安可比林清羽难缠多了。
叶孤城身形一闪，转而消失在茫茫风雪之中。
……
林旭安最终没能追上叶孤城。
他在不远处的雪堆里，找到了张星熠已经僵硬的尸体。
林旭安认得这张脸，他是颜知欢的好朋友，也是姐姐最忠诚的侍卫。
他能一路追到这里，全靠这孩子沿途留下的隐秘记号。
可现在，线索断了，仇人也跑了。
林旭安闭上眼，胸膛剧烈起伏，最终强压下继续追杀的冲动。
他弯腰，郑重的抱起张星熠的遗体。
“带你回去……陪着她吧。”他低声说，声音沙哑，“也算是……成全了你的忠心。”
……
宋辞败于江浔也剑下，重伤而逃。
颜知欢也在几个宗门的配合下，成功被救出来了。
但是各大宗门还是损失了不少的人手，其中最严重的当属望月宗和曲乐宗。
望月宗的大长老和九长老折损在魔族其它强者的手里，而曲乐宗宗主的姐姐，也死在了叶孤城的手中，连尸体都是残缺的。
这些血淋淋的真相，被所有人默契的掩盖起来，无人对刚刚脱离魔爪、尚且虚弱的颜知欢提及。
在一切都已经结束之后，江浔也找到了独自缩在角落、肩膀微微颤抖的林旭安。
他俯下身，声音低沉而郑重：“旭安，对不起。”
若不是因为他们，林清羽也不会插手进来，她的死，与他们脱不了干系。
江浔也不会否认，也没想否认。
林旭安没理他，他的脸埋在臂弯下，江浔也看不清他的神色。
他顿了顿，继续道：“待我了结该了结的恩怨后……会给你，给曲乐宗一个交代。”
江浔也说的很含蓄，但林旭安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等林旭安抬起头时，他的身影已悄然消散在风雪中。
“……江浔也！老子什么时候说了要让你一命偿一命了……！”林旭安对着空无一人的雪地怒声嘶吼，眼圈通红。
“老子跟你做了将近五六百年的兄弟了！在你眼里，老子就是这种是非不分、逼朋友去死的人？！”
“江浔也！你给老子滚出来！有本事咱俩打上一架！你躲起来算什么本事！”
“……”
“好！好得很！既然你不出来，从今往后，你我兄弟……恩断义绝！”
林旭安带着滔天怒气拂袖而去。
半晌，江浔也的身影才缓缓重新凝聚在原地。
“咳……”他猛的捂住唇，压抑的咳嗽声溢出指缝，一丝鲜红从指尖悄然渗出。
“这天劫反噬……竟比预想的还要凶险……”
他看着自己手心里的血迹，掐诀除去痕迹。
也罢，日后不再是朋友，想必他也不会为他的离去而难过。
江浔也转身离开。
又过了许久，林旭安去而复返，见原地果真一个人也没有，气的狠狠一脚踹在了旁边的冰柱上。
“好好好！江浔也！你够狠！以后老子再跟你说一句话，老子就不姓林！”
……
江浔也回了宗门后，先去看了颜知欢。
在师云依的悉心照料下，她已经沉沉睡去，呼吸平稳，只是眉头仍微微蹙着。
“师尊。”见江浔也来了，原本坐在颜知欢身边的师云依站起身，准备行礼。
江浔也微微摆手，示意她噤声：“别吵醒她了。”
师云依这才重新坐下。
“林领主和张星熠的事情，暂且不要告诉她。”江浔也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明日你去通知其他人，就说是我的意思。”
“师尊……”师云依面露难色，“若是小师妹日后知晓我们瞒她，只怕……”
“就按我说的做。”江浔也打断她，语气沉缓。
若是让小徒弟知道了真相，以她的性子，万一钻了牛角尖，再出点什么事……他不敢想。
喉间又是一阵腥甜上涌，江浔也强行压下，掩唇低咳了两声。
“师尊！您受伤了吗？”师云依惊的再次站起了身。
“无碍。”他将涌到喉口的血咽了回去，“你去休息吧，这里我守着就行。”
“是。”师云依担忧地看了他一眼，又细心的替颜知欢掖好被角，这才悄声退下。
江浔也找了个椅子坐下，默默的凝视着在床上熟睡的颜知欢。
人死不能复生，可活着的人还得继续活着。
更何况，小徒弟是通灵体。
她若是再次落入宋辞之手……这天下苍生，恐将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