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婉醒来时，已经是深夜，顾淮坐在床前看公务卷册，见她睁眼，忙放下手里的东西，叫来茯苓的同时，摸了摸她的额头。
“退烧了。”顾淮松了口气。
茯苓端来汤药，顾淮让她下去，准备自己来喂姜婉喝药。
哪想姜婉忽然撑着手肘坐起来，顾淮将引枕拿过来给她靠着。
“茯苓，去准备点米粥和小菜来，我饿了。”姜婉从顾淮手里接过药碗，温度刚好，她便放下汤匙，直接将药喝了下去。
等清粥小菜送来，姜婉又沉默着全部吃下。
闭着眼休息了会，她才转头问顾淮：“不是你没有阻止谢谦，而是有晋王在，你阻止不了，而且当时因为魏贤和姜妍的原因，你的注意力在他们身上对吗？”
顾淮没有犹豫：“是，谢谦知道皇帝不想废太子，郑国公会安然无恙，顾观甚至也能保住性命。他说，如果连顾观都能活着，你肯定会离开我，亲自动手杀了顾观的，他希望你能——”
“我知道了。”姜婉闭上眼睛，眼泪划过脸颊，努力按住自己的情绪。
良久，她才睁开眼睛又问：“谢谦也算到了，皇帝要用他的性命来考验晋王对吗？”
“是。”
姜婉低下头，喃喃自语：“所以从一开始，他就没有退路。他死了，跟着他一起请命的人才能安然无恙，他死了，晋王才能得到皇帝的信任，他死了，再也没有人能利用我和他的旧情，所以，他必须死。”
“婉婉。”顾淮伸手，姜婉却先一步揭开被子，牵起他的手，“我们去沐浴吧，我想好好睡一觉。”
“好。”顾淮跟着她起身，来到了浴池里。
水雾朦胧，姜婉靠在顾淮肩上，轻声说起她在荆州的日子。
顾淮听着听着，一回眸，发现姜婉早已经泪流满面。
他正要说话，姜婉忽然转身，坐在顾淮的腿上，捧着他的脸问：“晏清，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吗？你以后会不会骗我？”
“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顾淮轻轻吻了吻她的鼻尖。
姜婉低头，吻住顾淮的唇珠，轻声道：“以后，你们发谁也不能离开我……”
半刻钟的拥吻，水波荡漾，在破戒边缘，顾淮要推开姜婉时，从唇角渗进来的水珠，带着淡淡的咸味。
是婉婉的泪水。
放在姜婉肩上的手渐渐没入水中……
从生涩到融会贯通，也就半个时辰的功夫。
两人从水中到上岸，再到梢间的春榻上，最后来到内室的床上，顾淮从未觉得夜色居然这么短暂。
天亮时，他抱着姜婉从浴池出来，将她小心翼翼的放在床上，盖好被子，轻声唤来霜雁叮嘱：“别打扰她，让她好好休息。”
霜雁低头应是，等顾淮走后，她望着满地的卷册和凌乱的寝衣，赶紧开始动手收拾。
没一会，郝嬷嬷进来帮忙，望着床上沉睡的姜婉，忍不住责怪了两句：“郎君明知道少夫人还病着，还这么胡来。”
跟着姜婉这么久，霜雁的医术早已经能独当一面，她小声替顾淮辩解了一句：“少夫人身体没有大碍，三爷是心疼是少夫人的，不是一整夜的话，少夫人怕是不能安稳入睡。”
郝嬷嬷怔了下，想起为民请命，却死在长亭的谢谦，只能深深叹息一声：“咱们收拾快些，让少夫人好好休息。”
姜婉醒来，已经是傍晚时分，霜雁端着晚膳进来，说起白日里的事。
“三爷带着老太爷和老夫人去了天牢，刚刚才回来，在青莲苑那边歇着，可能晚点才能过来。”
“嗯。”姜婉颔首，抬手准备吃饭，胳膊酸胀得快抬不起，闭着眼想起昨晚的荒唐，她默然说了句，“以后还是让他在上面好了。”
霜雁愕然，反应过来后满脸通红，都不敢抬头看姜婉。
吃完饭，姜婉见霜雁耳尖还红着，不免想起还没能嫁人的雪松，考虑了下道：“等正月过去，你和齐太医的婚事就定下吧。”
“这么快吗？”霜雁抬头，有些担心，“茯苓年纪太小，要不奴婢再多留一年，反正齐太医他……也不是很着急。”
“齐太医要真不着急，就不会托张太医和我说三会了。”姜婉望着霜雁害羞的模样，忍不住笑说，“你嫁了人也在京城，以后我们你想来见我直接来就是。”
霜雁这才轻轻点了头，抬头见姜婉眸光黯然，犹豫了会还是说了出来：“谢队长想娶雪松，他和夫人三爷都提过，夫人和三爷都不同意。”
姜婉蹙眉，望着霜雁良久才问：“他是不是和你说了什么？”
霜雁跪下来：“少夫人，谢队长说，他从小就没有亲人，也知道自己的身份不合适娶妻生子，所以一直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雪松是他唯一想娶的人。
奴婢知道活人娶死人不合规矩，雪松的爹娘也选好了坟茔，可是，看在雪松是喜欢他的，想来愿意在黄泉路上等他，请少夫人成全他们。”
“黄泉路……这个世上真的有黄泉路吗？”姜婉不信。
如果有，她怎么没有走过。
沉默半晌，姜婉还是同意了。
门外茯苓进来禀报：“少夫人，大奶奶带着全姐儿和乐哥儿来看您了。”
姜婉下床，扶着霜雁：“帮我梳妆更衣。”
半个时辰后，姜婉扶着霜雁的手到明间来。
孟氏带着儿女给她问安。
“大嫂，全姐儿和乐哥儿是晚辈，你是我的嫂子，何必行此大礼。”姜婉想其身份扶孟氏的，但浑身酸疼得厉害，便选择了放弃。
“少夫人。”孟氏带着儿女突然跪下，“能不能看在祖父的面子，孩子的面子上，能不能饶了公公？，留下他的性命，相公为人子，血脉亲缘，到底无法割舍。”
姜婉静静地望着她：“顾观的案卷，你们都亲眼看过，他不止谋害了我爹，还有我爹之前的两任官员，金陵数万百姓的身家性命。
他还和魏贤勾结，和逆贼勾结，甚至乔家所作所为，也都是他主谋。太子都被废了，他要是活下来，因他而死的人，又该找谁去喊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