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路宁的眼神很是空洞，双手捂住自己的脸。
想起白沐沐要和他离婚时，那毅然决然的眼，这确实是她能做出的举动，只因不想再和他纠缠。
他的心底涌起一阵挫败。
忆起书房里，那份被白沐沐动过的病历，心口像是破了个大洞。
他承认一开始和白沐沐结婚的心思就不纯。
和白沐沐结婚以后，他明明感受到心底深处的悸动，却暗自将这种情绪压下。是他给自己打造了一间牢笼，里面禁锢的是他自己。
因为他觉得自己不配拥有爱。
精神科主任的建议，他听了也看了，甚至还付诸行动，但他却选择对心动视而不见。
如今他已尝到自食恶果的滋味，能怪得了谁呢？
午夜梦回无法入睡，缺了的那块拼图，他真的找不回了。
门口响起敲门声，林路宁睁开阖上的眼，怕又是姜葳，冷声问道：“谁？”
李从正准备推门而入，听见这道声音，呵笑道：“是我，李从。”
“进吧。”
李从进来后坐到林路宁的对面，看着他血丝密布的眼：“昨天晚上还是失眠吗？”
林路宁随意的点了点头，仿佛对这件事根本不放在心上，伸手取下电脑旁边的文件。
“其实要我说，你老婆当初那么爱你，哪里是说不爱就不爱的。”李从侃侃而谈。
对于一个已经结过婚，且婚姻很幸福的人，李从觉得自己非常有发言权。
“女人都很好哄的，你勤快一点儿，顺着她一点儿，她要是还不高兴再送个礼物，绝对就能哄回来。”
“你要是老这么颓废下去迟早要废了。”
林路宁笑笑，每个人的情况不一样。
他只告诉了李从的表象，和白沐沐这段婚姻的真正开始，他只字未提。
明白李从也是好心，但一想到白沐沐为了以绝后患，自愿申请调岗的事儿，他就再做不出同样自私的手段。
如果他对白沐沐没有感情还好，可一旦认清了自己的心，哪里还会去逼迫她。
李从看他执迷不悟，还要再劝，林路宁伸出手打断：“晚上下班要喝酒吗？”
李从收了笑，仿佛是第一次认识林路宁一样：“你从前不是最讨厌无事喝酒的吗？曾经还劝我要少喝的。”
林路宁对着他，忽然露出从前从不会出现的笑：“突然想喝了，你就说去不去吧。”
刚刚还为林路宁出谋划策的李从，脸上露出了小心：“我晚一点儿回你。”
出去喝酒，他要和妻子报备一下。
晚上，李从开了瓶啤酒递给他，林路宁摇摇头，让服务员给他上了瓶白酒。
“你这……”李从忽然有些词穷。
林路宁的变化很猝然，是他始料未及。
他看着林路宁，忽然问道：“你就这么想让自己醉一场？”
“哪里能醉。”林路宁没什么内容的笑笑：“你不想醉的时候，喝的再多也醉不了。”
可人一旦想醉了，那就算喝水也是能醉的。
这让林路宁想到他故意装醉的那一次。
用最柔软的声线，揭开心底的意动，于是如愿以偿的等来了白沐沐。
白沐沐等红绿灯的时候，会一直盯着他的侧脸看，可能她自己都没发现，她眼底汹涌的爱意，藏都藏不住。
林路宁喝酒像喝水一样，又凶又急，把李从吓了一大跳，连忙伸手把他的杯子夺走：“你消停点儿吧。”
“失去了不想着挽回，却在这里借酒消愁，别说我看不起你，你就说你哪里还有曾经的样子！”
杯子被夺走，林路宁也就罢手了，他只是不想一个人回到那个空荡荡的家里，想在寂寞的黑夜，找个人陪陪他而已。
维持了一月之久的失眠，让他不得已只能借助药物，但药物服用久了也有副作用，脑袋一直都在隐隐作痛。
林路宁刻意忽略那丝疼痛，倒了杯啤酒放他面前：“李从，你大概还不知道我和我妻子是怎么认识的吧。”
在他接受治疗的最后阶段，心理医生建议他谈一场恋爱，因为没有任何一种情感能像爱情一样，可以持续不断的输出和输入。
于是他第一次主动参加联谊，在联谊会上见到了白沐沐。
对方身量小巧，笑得很甜，白皙的皮肤发着光，有人和她搭讪，她像被惊吓到的小兔子般，惶惶中睁大眼睛。
后来又是在洗手间的门口遇到。
白沐沐正在打电话，他不知道电话那头的人是谁，也听不到内容，但是小兔子变成了露出尖牙的小猫：“我眼光哪里就高了？！总不能随随便便就找个人嫁了吧！你不要逼我！不然我……”
某一瞬间，白沐沐就像是点亮的一盏灯火，在漆黑的深夜中，发出豆大的暖光，正是这束光，照亮了他漆黑一团的世界。
那时候他也没想过白沐沐真的能治好的，只想着尝试一下也好。
反正体会不到感情，就算不和白沐沐结婚，最后总要找个人结婚的。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是这个能让他眼前一亮的人。
林路宁承认自己自私又卑鄙，因为自己的一个私心，他毁了白沐沐原本能获得幸福的人生。
只是当初那个连狠话都说得没多少力道的人，有一天竟鼓的起勇气和他说离婚。
李从听完一整个过程，忽然觉得林路宁迟来的深情比草贱，更是自作孽不可活。
“林路宁，你真的是一错再错！”李从恨不能敲开他的脑袋，想看看里面究竟装了什么。
“你有三错。”
“其一，你自私自利，从一开始就对你的妻子有所隐瞒。”
“其二，你明明动了心，却不敢承认，像个懦夫一样。”
“其三，你在后悔了的时候，不想着怎么去挽留，反而是在这里喝酒。”
李从有些恨铁不成钢：“林路宁啊林路宁，我是今天第一天才认识你吗？如果你不是我朋友，就你这种烂人，我早一拳打你脸上了。”
林路宁忽然纵声笑了，第一次情绪外露，笑着笑着眼角却闪烁着泪光，他伸手揩掉：“我也觉得我是个烂人。”
这大概是老天对他的惩罚。
他没有同情心，也体会不到感情，是白沐沐教会了他如何去爱，同时也是他，亲手把白沐沐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