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朝月是被一阵清浅的冷茶香唤醒的。
她睁开眼，入目是绣着缠枝莲纹的水红色纱帐，身上盖着的是价值千金的锦被。
这不是她的寝殿。
刚醒来还有些迷糊的霍朝月猛地坐起来，惊慌失措。
是谁把她带来这陌生的地方？又要做些什么伤害她的事？
“醒了？”
霍朝月循声看去，就见朝歌端着一只瓷碗走进来。
她今日穿了鹅黄的长裙，只在鬓边斜插一支简单朴素的木簪，整个人显得比春日还要明媚。
“太医说你郁结于心，得好好调理。”朝歌将药丸递给霍朝月。
昨日哭过之后，一觉睡到了第二日下午，吓得宫人以为出了什么事，连忙去请了太医。
霍朝月坐起身，人还没清醒，手却已经下意识的接过碗，看着碗中深褐色的药汁，忽然问：“皇姐，你说，这世上有没有能够抹去不想要记忆的神药？”
朝歌正从小几上取来一叠蜜饯，闻言随即轻笑：“说的什么傻话。”
“要是天底下能有这药，世人便都没有烦恼可言了。”
霍朝月被笑了一句，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
连忙端起碗就将苦药汁子喝了个干干净净。
朝歌准备好的蜜饯也没用上。
经历过前世之后，霍朝月觉得，这苦药也不过如此。
“你昨日说的白眼狼，是魏国质子祁川梧吗？” 朝歌忽然开口，“他今日一大早就跑去一处偏僻的宫殿找你，似是不知道，你并不住在哪一处。”
霍朝月的手猛地一颤，下意识攥紧手下的锦被。
“他……”
“他看起来，很像你说的，重生。” 朝歌递给霍朝月一张雪白的帕子，“按照你说的那个故事，如果他重生了，想必找不到你，他不会罢休的。”
窗外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
明明是无比和煦的春光，霍朝月却觉得自己一下子掉进了最冷的冰窟。
她的牙齿都在颤栗，轻声道，“我只想离他远一点，再远一点！”
“只想着逃吗？”
朝歌清凉的声音灌入耳中，让霍朝月忽的冷静下来。
她扭过头，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抓住了朝歌的袖子。
她的长姐，霍朝歌，似乎是有魔力一般。
只要在她身边，就能感受到宁静，安心，纷杂的思绪都在缓慢的散去。
朝歌看着她发白的指尖和眼中凝聚起来的泪珠，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语气平静。
“逃，你要逃到哪里去？自己的日子不过了吗？再说，你可是大越的公主，为何要避开他一个质子？”
霍朝月的嘴唇翕动着，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可我……我怕他。”
怕他那双藏着野心的眼睛，怕他前世用深情织就的罗网，怕他无所不用其极的手段，怕他翻脸如翻书，无人不敢杀。
朝歌反握住她的手，温凉的触感顺着掌心蔓延开，稍稍驱散了她指尖的寒意。
“怕，是因为你还把他当成那个能轻易左右你命运的人，可你别忘了，这一世，已经和你所说的前世完全不一样了，你不再是那个任人拿捏的亡国公主，你的国，你的父母亲人都还在。”
朝歌顿了顿，声音清冽如泉：“你想离他远一点，不是缩在壳里等着他找上门，而是要让他够不到。”
霍朝月愣住了，泪眼朦胧地望着朝歌。
她修长的手指颠了颠霍朝月的鼻尖。
“小傻子，想克服对祁川梧的害怕吗？”霍朝月双眸在瞬间亮起，“想，我想！皇姐，你教教我！”
前世她总觉得祁川梧可怜，在他被宫人欺辱时偷偷送食物。
在他被皇子们刁难时忍不住出声维护。
甚至在他回国前那夜只用几句话求娶时，点头应允。
可到头来，那些善意都成了被他践踏的理由。
他说她施舍的姿态令人作呕，说她的维护是居高临下的羞辱，说她的允婚是生性放荡不知羞耻……
“我该怎么办？” 霍朝月的声音带着哭腔，却比刚才多了一丝坚定，“我不想再受他摆布，更不想重复这该死的命运！”
朝歌抬手，替她拭去脸颊的泪珠，指尖微凉。
“不知道该怎么做也没关系，我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