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说，在羊城乃至整个珠三角的家具产业圈子里，这个协会的话语权相当重。很多产业政策的落地，市场信息的流通，甚至一些资源的整合，都离不开他们。他们牵头搞的几个区域品牌，在全国都打响了名气，也确实带动了一批中小企业的发展。”
陆江河一边听，一边翻看资料。
这份资料印证了他的判断。
政府搭台，企业唱戏，而这个协会，在某种程度上，就是这个戏台的总协调和扩音器。
它掌握着行业的脉搏，连接着无数的企业神经末梢。这才是真正有活力的市场力量，是明阳县目前最需要精准对接的“码头”。
绕开那些不冷不热的官样文章，直接找到这些“地头蛇”，或许真能杀出一条血路。
刘爱璐见陆江河看得认真，继续汇报道：“我已经按照您的指示，联系了协会秘书处。对方态度还算客气，但也没显得多热情，就是公事公办的口吻。我表达了我们明阳县考察团想拜访周天雄会长，就产业合作进行交流的想法。”
“那边怎么说？”陆江河抬起头。
“秘书说需要请示周会长。大概半小时前回了电话，说周会长原则上同意了见面，时间初步定在明天上午。具体的时间和地点，他们秘书处还在协调，说定下来会再通知我。”
陆江河闻言，脸上露出了笑容，指了指刘爱璐：“刘秘书，可以啊！效率很高嘛！”
他身体微微后仰，靠在沙发背上，带着几分轻松，“这次羊城之行，要是真能通过这条线打开局面，给咱们明阳拉回去几个像样的项目，解决了咱们县的问题，你这头功是跑不了的。”
随即，他话锋一转，开了个玩笑：“我现在都有点担心了。涛子要是知道你这么能干、这么出挑，会不会真把你从我这儿挖走，让你回去当他的物流公司老板娘去？那我可就损失了一员大将！”
这句带着熟稔和亲近的玩笑话，让刘爱璐脸颊微微一热，但她显然没有太多心思放在这上面，秀气的眉头反而轻轻蹙了起来。
“陆县长，您别开玩笑了……”她顿了顿，语气里透着明显的担忧，“我侧面了解了一下，这个周天雄会长，在羊城家具行业里是泰山北斗级的人物，但名声……好像不太好听。”
“哦？”陆江河眉毛一挑，示意她说下去。
“听说这个人脾气相当火爆，性格也比较强势，在协会里是说一不二的主儿。而且眼光极高，行事风格很霸道，一般的合作，根本入不了他的法眼。不少人说他是个‘地头蛇’，很难打交道。我有点担心……明天的会面，我们这个层级，他会不会……”
刘爱璐没把话说完，但意思很明显，她担心对方根本不把明阳县这个级别的考察团放在眼里，到时候碰一鼻子灰，甚至连话都说不上几句。
陆江河摇了摇头，表情恢复了之前的平静和笃定。
“担心是多余的。官场也好，商场也罢，哪有那么多一帆风顺的事情？”他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有机会，就得去试。不能因为听说老虎厉害，咱们就连山都不敢上了嘛。”
“他难搞，那是他的风格。咱们有咱们的诉求，有咱们的诚意。关键在于怎么谈，谈什么。他眼光高，说明他有追求，也许正因为这样，才更需要找到真正有价值的合作点。”
“你继续和那边保持联系，尽快把明天的具体时间和地点敲实了。我这边，会利用这点时间，再好好研究一下这个周天雄和他的协会，做足功课，准备好几套预案。”
陆江河的语气不容置疑，“不试试，怎么知道就一定不行呢？”
刘爱璐看着陆江河沉稳的眼神，心中的担忧稍稍减轻了一些，但仍未完全放下。她点了点头：“好的，陆县长，我明白了。一有确切消息，我马上过来向您汇报。”
说完，她便准备起身离开。
“哎，等一下。”陆江河叫住了她。
刘爱璐停下脚步，疑惑地看向他。
“考察团其他人，今天下午也不能让他们在宾馆里待着。”陆江河指示道，“你通知下去，让他们分组，自由活动。但是有要求，必须去跑跑羊城几个大的小商品批发市场，还有那些家具城、建材城。多看，多问，多记。”
“告诉他们，这不是公费旅游，是带着任务出来的。看人家的市场是怎么运作的，商品是怎么流通的，设计和包装有什么新花样。”
“回来之后，每人必须交一份考察报告上来，要有具体内容，有思考，有对比。我要的是真东西，不是那些官样文章、走过场的空话套话。”
“是！”刘爱璐立刻领会了陆江河的意思，干脆利落地应道，“我马上去传达和安排。”
考察团下榻的宾馆房间里，起初弥漫着一种微妙的沉寂。
陆江河在羊城政府大楼和家具博览中心的一番话，特别是他对明阳本地产业的犀利批评以及绕开官方渠道直接对接协会的决定，让一些人心里犯嘀咕。
一天一夜几乎没什么大动静，除了陆县长和刘秘书在房间里碰头，其他人就像是被暂时“放养”了。
不少人心头都在揣测，这次兴师动众的羊城之行，莫不是要雷声大雨点小，最后草草收场？
就在这种揣测和不安的气氛中，刘爱璐带来了陆江河最新的指示和那个关键消息——下午分头考察市场，明天上午有望与家具协会会长周天雄会面！
瞬间在考察团成员中激起了涟漪。原本有些沉闷的气氛一下子活泛起来，大家紧绷了一天多的神经终于有了着力点，精神头儿也上来了。
队伍里有几位年纪稍长、经验也相对丰富些的干部，他们不是没跟过领导出差。
过去的经验，多半是“上午开会，下午考察，晚上应酬”，考察也常常是走马观花，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效果，说白了就是换个地方吃吃喝喝，联络联络感情，顺便看看风景，回去写个不痛不痒的报告就算交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