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望舒确实有点饿了。
现在已是酉时，霜辰楼早就人声鼎沸、座无虚席。宋望舒没看到空座，只能跟在墨衣男修身后上了二楼。
“你便是万兽宗的宋师妹了吧？坐、随便坐。”
白衣男子面容清秀，手里还拿着把不知什么玉制成的骨扇，却并未展开：
“我是天衍剑宗的季伯玉，这是我师弟顾筠。”
宋望舒笑了笑，依言坐在了两人对面。踏雪转了两圈，头顶着霜白、卧在了她的椅子后。
“……两位师兄找我有何事？”
“不着急，边吃边说。”
季伯玉笑眯眯地示意店家上菜。
——“师兄的意思是，你想买我的点心配方？”
宋望舒看向对面抱着剑沉默的顾筠，又看了看一旁笑眯眯的季伯玉，噗嗤一笑：
“……可我为什么要卖给你们？”
季伯玉轻咳一声。
“我可以多给你一大笔灵石，足够你们宗门花很久。”顾筠罕见地接过话茬，季伯玉惊奇地看了他一眼。
“我现在并不差钱了，顾师兄。”
宋望舒摇摇头：“而且若是我要挣灵石，我只要在各大城池开家临秋阁的分店，自有灵石滚滚而来。”
顾筠的眼睛不易察觉地亮起来：“你要开分店？”
他瞬间改了口风：“我可以为你提供极好地段的铺子，只要你答应先开在我们饮雪城。”
宋望舒愣了一下：“……两位师兄不是为了买方子而来的吗？”
季伯玉实在看不下去了，自觉再放任自家师弟聊下去就能把天聊死：
“咳、宋师妹，这小子买方子只是想更方便的吃到你家的点心。”
宋望舒脑袋上缓缓冒出了一个问号。
“实不相瞒，南境和北境距离实在太远了，我们每次去你家书阁都要御剑飞好久，再买上一大堆囤着……最主要的是，你家的限时新品从来没有抢到过。”
说着说着，季伯玉自己都有点哀怨了。
他恨啊！明明已经是最快地从北境没日没夜飞过来了，却还是赶不上南境那群牲口的速度……
宋望舒恍然，有点想笑：“啊……原来是这个原因。”
她如实相告：“我也不瞒师兄，并非我不愿开分店，而是万兽宗人数不多，青姨一个人分身乏术，不可能四境一起跑的。”
而且……
宋望舒看了一眼对面晴天霹雳的两个人，没好意思说出口——
北境和南境可是隔着最远的距离啊。
说到这份上，对面的两个人也都沉默下来。
——万兽宗长老弟子都跑光了，可不就是人少吗！
——万兽宗现在一共三个人！三个人！！
顾筠从未这么咬牙切齿的恨那些叛逃的长老和弟子。
“如此……倒是我们唐突了。”
季伯玉忧愁地叹一口气，他们天衍剑宗的闲人当然很多，但并不代表宋望舒愿意用啊。
“……那宋师妹就当今日来交个朋友吧。”
——唉，想吃个点心怎么就这么难。
宋望舒从储物袋里摆出几碟子新点心推给他们：“我听阿娘讲，剑修为了养剑，一般很穷……没想到两位师兄这么富有。”
顾筠抱着剑的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盘子划到了自己面前。
宋望舒：“……”
季伯玉：“……”
“……咳、嗯，一般剑修的确穷，我们俩可不一样。””季伯玉眼神飘忽地转移话题，桌子底下却疯狂拧顾筠的大腿。
——给我留点！留点！！
宋望舒看不到对面两个人的小动作，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比如这霜辰楼？”
“嗨呀，宋师妹从哪里看出来的？”说到霜辰楼，季伯玉就来劲了。
“这还是很容易看出来的吧？”
宋望舒笑了几声，瞄了眼一旁拿飞剑端盘子的侍从，兴趣来了还耍着来了一段——一般酒楼也不会这样耍盘子耍的虎虎生威吧？
再加上刚才上菜的人那恭敬的态度、可不像是一般客人。
季伯玉自然注意到了宋望舒的目光，当下轻咳一声：
“宋师妹习惯习惯、我们家酒楼饭菜可是为数不多的好食量，别的不敢说，量大、管够。”
宋望舒抽了抽嘴角，看着满桌的大盘子欲言又止：
“其实……”
“其实什么？”
季伯玉正两眼放光的与顾筠抢食那几盘子点心，抽空接话。
“我之前在飞花城一家店门口遇到过两位师兄，不过那次你们正忙着吵架，想来是没注意到我。”
“……所以我有个问题好奇很久了，”说到这个，宋望舒有些不好意思，但为了自己的好奇心，还是决定抓住这机不可失的好机会：
“……贵宗剑修是都喜欢买些粉红色的饰品家具吗？”
季伯玉：……
顾筠眼前一黑，杀气四溢地架住季伯玉的筷子：
季、伯、玉！
——我们剑修的名声！
季伯玉讪笑地松开拧人大腿肉的手，悄咪咪挤了挤眼睛：
咱们还有名声？
宋望舒看着对面两人之间的暗潮汹涌，好笑地夹了一口菜——
两位师兄的感情真好啊——
※
说来奇怪，在那之后，宋望舒时不时就能在各种地方遇到季伯玉和顾筠，一来二去的也就熟络起来。
“顾师兄……？”宋望舒正带着踏雪和霜白出来遛弯，看到顾筠有些意外。
更意外的是，这样的寒天，他泡在水里。
墨发在水中随着波浪散开，顾筠正眯着双眼望天，听到宋望舒的声音才回过神来：
“原来是师妹啊。”
此时已经快入夜了，风很凉，宋望舒紧了紧衣领：“天色已晚，顾师兄这样不冷吗？”
……
顾筠哼了一声：“要不是打赌输了，我才不在这现眼。”
——原来是打赌输了，怪不得看起来这么颓丧。
宋望舒憋笑，没告诉他自以为的小声其实也很响亮：
“……就因为你输了，所以需要在水里泡着？泡多久？”
顾筠看了她一眼，伸出三个湿漉漉的手指。
“三个时辰？”宋望舒咂舌：“你们剑修身体真好。”
光是站在这湖边，她就能感觉到从脚到顶的冰凉。
顾筠想说三个时辰根本不算什么——他们之前打赌在冬夜泡一晚上也是常有的。
他实在无聊，往岸边挪了挪，海豹击掌样的拍了拍一旁的石头：“师妹有空吗？陪我说说话吧。”
宋望舒四处看了看已经撒没影儿的两只兽，欣然同意：
“好哇。”
她捋了捋裙摆坐在岸边的石头上，刚想运转灵力回暖就愣住了，差点以为自己出了错觉：“咦——这石头还挺暖和……？”
“你不知道吧，”顾筠哼笑：“这西境的归一湖很是独特，湖水越冰冷、湖岸边的石头就越暖和。”
“原来是这样……”
宋望舒常带着踏雪霜白来归一湖放风，却从不知这片湖泊还有这种特质：
“好神奇。”
顾筠真心想和人交流——不冷漠的时候，还是很愉快的。于是那一日，季伯玉掐着点来嘲笑顾筠的时候，看得到就是和宋望舒相谈甚欢的师弟。
“宋师妹也在啊？”
“季师兄。”
宋望舒知道季伯玉其实是来接顾筠的，与他说了几句话就带着两只跑回来的灵兽告别离开。
等到宋望舒的身影看不见后，季伯玉一把勒住了顾筠的脖子：
“好哇你！说是愿赌服输后的惩罚，你可倒好，和我师妹聊起天来了？”
说完，季伯玉又孤疑的上下瞅了眼顾筠：“你这性格的、我师妹居然还愿意与你聊天？”
“什么你师妹，人师妹和你熟吗？”顾筠被猝不及防地一勒，差点条件反射的一脚踹过去。
“……你这小子、莫不是看上了我师妹？”季伯玉不理他，自顾自猜测。
“……净胡说。”
顾筠面无表情地把凑过来的俊脸推走，没发觉到自己藏在黑发下耳朵已然通红：
“只是师妹做的点心太好吃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