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然信你。”
昭阳长公主毫不犹豫道。
“我们二十多年夫妻，我不信你，难道还要信一个才认识几天的外人吗？”
永安侯听到她这话，绷紧的心松弛了不少。
但他更加疑惑了。
“你既然信我，为什么……”
话说到一半他就打住了。
舌尖泛起一丝苦涩。
这还有什么好问的。
琳琅是她女儿，她能不对她好吗？
一看到琳琅，永安侯就会想到那个落魄士子，以及对方留下的遗书。
那封遗书写得既缠绵又幽怨，他尤其在意那人所描述的两人有过的从前。
他怎么都想不到，在他和妻子分开那一年，他沉浸在失去双亲的悲痛中时，妻子却和别人花前月下，还生了个孩子。
每每想到这一点，他就恨不得提刀杀人。
可那人已经死了。
留下的女儿又备受妻子关爱。
他只能把所有愁闷和愤怒压在心底，日复一日，夜复一夜地遭受折磨。
即便如此，他也不敢问妻子一句，当年为什么要背叛他。
他怕她的回答会把他已经支离破碎的心碾成粉末。
昭阳长公主垂下眼帘，沉默了许久，才缓缓道：“如果说，我骗了你二十多年，你会原谅我吗？”
永安侯一颗心立刻悬了起来。
二十多年？
难道她一开始就喜欢那个落魄士子，是自己向圣上请求赐婚才坏了她的姻缘？
他竟然插足了她和别人的感情？
永安侯顿时感觉嘴巴像吃了黄连一样，苦不堪言。
但他还是强忍着心痛回道：“不管你瞒了我什么事，我都不会在意的。”
只要她还愿意留在他身边。
这就足够了。
“是吗？”昭阳长公主苦笑，“哪怕你一见钟情的那个人根本不是我？”
萧清音听到这话，“蛙趣”二字差点脱口而出。
这瓜未免太大了吧，她怕自己要吃不了兜着走啊。
易水寒也震惊不已。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老头子一见钟情、非卿不娶的事。
没听说老头子年轻时眼神不好啊，而且他娘这相貌，也不可能有人跟她撞脸吧。
怎么可能认错人呢？
永安侯被这个惊天大雷震得半天回不过神来。
他向来过目不忘，不管什么书，只要翻一遍就能全部背出来。
更何况是自己心动之人。
“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他怔怔地看着自己妻子。
“我没喜欢过其他人。”
昭阳长公主别过头，看向窗外。
“你在花树下看到的那个人，并不是我，是我的双胞胎姐姐。”
萧清音：“……”
易水寒：“……”
永安侯：“……”
他整个人跟被雷劈了一样，僵了好一会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你有双胞胎姐妹？”
昭阳长公主叹了口气。
“母后怀孕那年，天降陨石，砸了祖庙，父皇当时沉迷道术，对一个妖道言听计从。
那妖道说，这是妖孽降世的迹象，若是不及时除掉妖孽，对方将会颠覆皇朝。
父皇问他妖孽何在，他说妖孽会在今年降生，它为天道所不容，为逃避天道，会化为双子。
于是父皇暗中下令，凡是当年降生的双子，无论男女，一律格杀勿论。
命令下了没多久，太医就诊出母后腹中胎儿是双胞胎。
这个太医是母后心腹，并未把消息呈给父皇。
母后想要留下孩子，怀胎七月便借着回娘家省亲的机会，生下了我和姐姐。
她把姐姐带回了宫里，我则被送去关北三舅舅那里。
三舅妈之前生了个女婴，夭折了，就让我替代了那个女婴的身份。
我是在关北草原长大的。”
书房里十分安静，只听得到她的温和嗓音。
“我一直不知道自己有个姐姐，直到及笄后，姐姐来草原看我。
她也是及笄后才知道自己有个妹妹的，对我很好奇，就央母后来了草原。
姐姐在草原玩了一个月，我舍不得和她分别，就易容随她进京。
京城非常繁华热闹，但规矩也多，没有草原自在，我呆了没多久就又回了草原。
不过从那一年起，每年春天我都会回京城和姐姐母后相聚。
就在两年后的那个春天，我刚回京不久，父皇就把姐姐指给了你。
姐姐向来乖巧听话，哪怕此前不曾见过你，对这个安排也没有任何异议。
我偷偷跑去看你，跟她说你就是个书呆子，整天只会吟诗作画，一点意思都没有。
姐姐说没关系，她也只会吟诗作画，和你刚好相配。
我为姐姐感到可惜，但她自己知足，也只能随她去了。”
易水寒听到这里，忍不住给自己父亲丢了个同情的眼神。
听听，娘压根看不上你。
活该你宠了这么多年都不知道自己宠错人。
永安侯没理他。
他一瞬不瞬地盯着妻子的脸，不知不觉就神思飘飞。
在花树下那匆匆一瞥，刻在他心里的，是长公主的容颜，那是一张完全长在他审美点上的脸。
至于长公主的性情，他一无所知，是回去后才打听的。
旁人都说长公主娴静淑雅，仪容双绝，他便以为她是个温柔娴淑的人。
然而成亲后，他发现温柔娴淑只是她的表象，内里藏着的，是一个奔放活泼的灵魂。
这个发现让他窃喜不已。
因为他自己也是表面安分守己，内里放荡不羁的人。
这些年他不止一次庆幸命运对自己的眷顾，让他娶到了如此契合之人。
如今才知道，原来他第一眼看上的，和娶到的，并非同一个人。
“……婚期将近时，我听说西城山有白鹿出没，就拉着姐姐一块去山里找白鹿。”
昭阳长公主接着道。
语气陡然一转，从轻快变得沉郁。
“我们在山里转了很久，也没有找到白鹿，正想离开，突然冒出一批刺客。
侍卫们和刺客近身搏杀时，我护着姐姐，拍开箭矢。
那些刺客发现我不好对付，就分了一部分人手，专门对付我。
我只顾着姐姐这边，没留意到有人朝我放了冷箭。
姐姐看到了，扑来替我挡了箭……”
说到这里，昭阳长公主泣不成声，泪如雨下。
永安侯上前，把她抱在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