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芳笑了一下，“本宫不知道，说华年与你是孪生姐妹的话儿是怎么传出去的，会让你如此反感。”
“是啊，的确很巧合，明明相差天历四千五百岁的年纪，我却能在我骨龄与她相同之时飞升，更巧合的是，我飞升上神历劫，她亦历劫。太巧合了，巧合得让人觉得不可思义。”
琼芳压低了嗓门，“你这话什么意思？”
“华年公主的小字是叫伊伊还是娜娜？”
二婶笑了起来，“好像唤作红颜！”
孙立夫大声道：“不，是叫伊伊，乳名伊伊，红颜是她以前的名字，华年这名字是四百年前取的。这不是张天师说，改一个名儿能更顺遂些。”
改一了个华卿用过的名字、道号，华年，原是她用了很久的名儿。
世间哪有这么多的巧合，当太多的巧合撞到一块，那就不是巧合。
“伊伊？红颜……”华卿定定地看着琼芳，她好像猜到了更多的事，她想不明白，母亲杨殊便是杨竞的另一个化身，没道理恨她入骨，在她年幼时就施下远古禁术。
可是现在，华卿似乎明白了。
无论是她还是安琪，都与琼芳无干，琼芳所做的一切，不是因为恨，而是因为爱，她爱着伊伊，想让她替伊伊应劫。
“姨母的远古替劫咒令外甥女佩服非常！”
琼芳面露恐色。
华卿突地大笑起来。
一个带着悲怆的大笑，一个神色恐慌。
在场悟性高的神仙亦各有猜测，太上老君、孙天师则是望着这对姨甥。
“红颜，红颜……”华卿沉吟了两声，“原来是这样啊！我从一出生，就是替红颜、华年替劫之人，原本该殒落的人是她，不该是我。我从不到大，遭遇那么多的生死劫数，原来都是姨母所为，姨母待红颜公主可真好……”
琼芳摇了摇头，当即大呼道：“你是上神，答应过的事就不能变卦！你答应过的，为华年聚魂，助她重回九重天，你……”
“我只答应为她聚魂，令她苏醒，至于其他的条件，我一概不接受。待你说服天君，允我自主姻缘，我再出手。”
既然她不惧闹大，华卿又何惧之有。
她就是她，不接受任何无理的指责与要胁。
若要谈条件，索性就摆到明路上。
琼芳天妃喝了一声“来人”，朗声吩咐道：“将凌霄仙树带回天宫。”
她来了，又去了，带着浩浩荡荡，前呼后拥的仙娥、仙将而去。
华卿立在假山之侧，神色悲伤，目光似穿过了苍穹。
孙立夫奔了过来，“小卿，小卿……”
华卿忍住伤心，可眼里的泪光盈动，“舅舅是不是一早就知道？”
“什么？”
“我出生之后，她就为了红颜，给我下了替劫符咒，我也好，安吉拉也罢，都是在为红颜替劫。我这一路走来，所有的磨难有自己的更有她的。”
孙立夫垂着头，“这……这事你母亲也知道。”
“她知道？”
“表姐知道。表姐说，唯有苦难与坎坷才能让你成长，表姐飞升天外天前云游宇宙，求得四大文明天神为你赐福，希望你能大难不死，遇难呈祥。”
竞殊上神早就算到了，没有阻止自己的妹妹下手，却又用另一种方式来护佑自己的女儿。
求得的不仅有他们的赐福，还求得他们一缕半滴的天神元血，那些元血有着浓浓的福泽之气。
母爱如海，在竞殊这里再次得到了应证。
孙立夫道：“安琪是安吉拉最后的化身，你若想助她飞升天界，舅舅不再阻你。你不能带她到九重天，她和你不同的，你知道原因，但你可以助她飞升八荒。”
八荒是八个方位，亦是九重天之下的八重天，八重天即东荒，七重天为南荒，六重天为西荒，五重天为北荒，东南为四重天，西南为三重天，东北为二重天，西北则为一重天。
亦是九重天之下的八方天界大陆，站在九重天的望乡涯，便能看得清楚，因每一片天界大陆的元力浓淡不同，其高低亦有不同。
下界的人将他们按高低不同，划成了八重天界。
而九重天的人则称之为八荒。
九重天升得最高，乃八荒围绕之中央的天界，自在一层天界，故而又被称为“九重天”。
竞殊甚爱华卿，将最好的都给了她。
而竞殊却忽视了安琪，对她来说，安琪连华卿一半的重要都没有，但她还是将安琪养大，给安琪最好的教养、条件。
华卿道了声：“舅舅，谢谢你！”
“你几位表哥问起你，得暇时，你去瞧瞧。”
“好。”
一场盛大的庆宴之后，九重天的神仙都认识了华卿。
而庆宴之后，华卿造出来的奇花异草，凌霄宝树献给了天君，千福醉芙蓉送了无量天尊，就连仙池里的几株金莲亦被族里送了慈航真人一株，谁让华卿的三叔在慈航真人那儿修行学艺。又一株孝敬给了光阴部落的大长老，再一株给了创部落的初元大长老。
华卿又创了一株金莲养在仙池里，异想天开一般创造出了五行仙莲，在仙池布成一个仙阵，由五行仙莲供应金莲养份。
凌霄仙树没了，她直接换成一株长青松圣树种在那儿，千福醉芙蓉的地方则树了两树仙芙蓉，以粉、紫两色为主。
她用仙脑、打印机打了一套道门功法书籍，飞升上神最大的益处便是能让灵纸、仙纸用神通变成神纸，能轻松承下功法书籍。
炎黄墟的山很大，创世部落的人觉得几个仙娥少女打理不过来，又挑了六十名仙童送过来。司香六人便从仙娥升为仙君，每人手下都有六名到十二名不等的仙童跑腿。
“司香，我要去兜率宫，你与雪瑶随我同往。”
“是，姑姑。”
华卿带了二人，将四部典籍分装入四只漂亮的盒子里，片刻后，出现在兜率宫外的仙阶上，一头青牛仙兽趴在石柱下，旁边有两个仙童正在相对吃仙枣，一看到华卿，当即行礼，道：“上神请稍候，待弟子禀了师祖。”
不多时，便有太上老君座下仙君过来迎接，华卿迈入兜率宫，太上老君正坐在丹炉前炼丹，她微微一笑，静立在侧，太上老君打过了炼丹神诀，问道：“华卿上神来了？”行了个半礼。
华卿道：“上次答应老君的，将道宫四部神通功法送来。”
第854章补魂丹
太上老君眯了眯眼，打量着司香，上次庆宴并未看到此女，而这女子的魂魄与常人的不同，乃是傀儡之魂，但因福泽之气温养，化成了仙魂。
傀儡之魂转为天地灵魂有多难，居然还能晋为半仙魂，从未见过。
但凡傀儡之魂就如纸人之魂一样，只有一世，没有来生，更没有来世。
华卿笑道：“老君，这是我身边的族中的侄女，雪瑶仙君、司香仙君。”
姑姑将她们介绍给九重天的神仙了？
雪瑶、司香齐齐行礼。
太上老君哈哈一笑，一抬手掏出两瓶丹药，“二位仙君，来！来，到了兜率宫，本座这儿最多的便是仙丹。一人一瓶。”
两人接过，再次谢了。
太上老君令弟子接了四只匣子，“华卿上神这是要去下界？”
“正是，还请老君指点。”
太上老君抬了一下手，有弟子带了雪瑶、司香退去。
“前些日子本座见了无量天尊，他很喜欢上神送的千福醉芙蓉。他托本座为上神捎来一句话，明知是宿敌，你还要救人？”
“答应了，就得救。”
“上神他日可会后悔？”
无量天尊乃是道门修为最高的神仙之一，莫不是他感应到了什么。
“老君，我不后悔。是非对错又有谁知道？母爱如海，爱原无错，那只是一个可怜的母亲，我救她，也只是因为她的母亲不易。”
她果然知道真相。
想来这九重天的大能神仙，也都知晓了真相。
天君真的不知道，还是装作不知道。
太上老君道：“下界之前，你去见见天君。”
“多谢老君。”
太上老君道：“本座赐了司香仙君两枚补魂仙丹，定能补全她们所差缺的半数仙魂。这两个丫头亦是有福之人。”
“多谢老君！”
不需要说太多，他们都明白这话里的意思。
华卿出了兜率宫，雪瑶神情激动，她居然得了太上老君赐的仙丹，老君可是九重天最厉害的丹师。
“司香、雪瑶，我要去天宫拜见天君，你们先回去吧。”华卿笑了一下，“司香，把你的仙丹分一枚给司琴，你们一起服下，老君所赐的丹太碍眼，留着容易徒惹是非。”
“是，姑姑。”
雪瑶道：“姑姑，那我的，我亦与交好的姐妹一起服下。”
她一转身，消失不见，再出现便已站在天宫之前，前一步是凌霄宝殿，她对凌霄仙将道：“劳将军通禀一声，华卿求见。”
“上神请稍等。”
天君正在花园里用茶，听到禀报，着人将她领到天宫花园内。
琼芳天妃不在，只天君一人，身畔立了几位仙宫、仙童。
天君比华卿想像的年轻，最多三十五六的面容年纪，但实则，不知是活了多少万年的老神仙。
“孤听琼芳天妃说，你要自主姻缘，无意储君正妃之位？”
华卿微垂着下颌，这是敬重，“天君知晓缘由。”
天君默了片刻，望向华卿，四目相对，她坦然，他探究，这一双眸子与眼神与光阴上神竞殊一般无二，明明是一个娇丽的女上神，偏生将自己打扮得英气十足，还当着众仙的面打败仙将、天帅，她这是不想嫁人。
可是，在飞升之后，却于下界留下了一点血脉。
这，便是面前方才五千岁就飞升的上神华卿。
华卿道：“禀天君，前些日子，炎黄墟盛宴，来了几位西荒宾客。当真有趣，其间一位，正是收走下方仙界远古龙族、魔祖元血之人。我利用创世神通，精炼祖地神龙族元血，将神龙元血、魔族元血养在下界华阡陌一族仙人的体内。我因闭关历劫，被他们收走了六十四枚神龙元血、八十一枚魔祖元血。”
天君面容微惊，“西荒仙人？”
“这原是我送给天族的礼物，品质上佳，而今的天族后人，一人的仙体最多提炼这等上佳精纯元血不过二三枚。”
她一直想不明白，她在下界历劫，他们是如何知道的？不偏不倚，选在她闭关之时收走神龙元血、魔祖元血，而当时她修为不高，不敢与天界仙人争抢。
但那日盛宴，他知道西荒居然是墨璃转世历劫之处，这位拥有天族一半血脉的贵公子，乃是西荒仙帝的儿子。
四海八荒有四海龙君，八荒仙帝，多是远古神族的后人。
神龙元血，他的神龙元血，六十四枚之多，被人抢先给收走了。
可恶，实在太可恶了！
天君大喝一声：“来人！”
“天君，末将在！”
“你带神龙部落的人去一趟西荒，他们想干什么？连我天族神龙一脉的元血也敢抢，六十四枚神龙元血、八十一枚魔神元血，一滴不少，你全带给取回来。”
“末将遵命！”
天君很生气，有这样抢人果子的？
华卿又暖声问道：“天君，这些年来，晚辈一直有些事想不明白，晚辈历劫之地，是不是在天界并非秘密？”
天君摇头，“不会，你的历劫之地，便是孤早前也不知。”
“既是不知，为何我从祖地到他界玄灵大陆，西荒的墨璃殿下在，红颜仙子，喏就是现在的华年公主也会在玄灵大陆等着。我在玄灵大陆的第一世，成为华年公主的替劫之人，一生凄苦，在短短二十八年的人生之中，从未感受到半丝温暖，死后激发魔念，化身成魔。因神族善念，散去修为再转世。
第二世，依旧是华年公主的替劫人，她到底有多少劫数，为什么一次又一次我都得为她替劫？天君可晓，当我悟出了真相，有多绝望，我放弃灵体，宁为冥修也不想再与他们有所牵连？
现在这副神体，是我积数年修为，开启祖地空间之门，用祖地殒落的骨骸、集母亲、安琪的血肉重凝而成。逆天重生，步步坎坷，原以为挣脱了命运的樊篱，却一次又一次地发现，自己之前的第一世、第二世，都是被人设计好的。
墨璃与华年公主可真是一对有情人，轮回转世亦是一双，令人感佩。华年公主的魂魄是因我被打散的。”
天君面露惊讶之色。
于华卿而言，没有什么不能对人言。
第855章梁子太深
她现在不说，早晚有一日，还是会有人知道那些历史。
“华年公主算计了我一世又一世，早在前两世时，她就用上古禁术将自己的一缕神识置入我的神魂之中。有朝一日，若她看中我的修为、仙体，便能顺时用远古附身禁术夺占而去，用我仙体元血骨髓重塑她的仙体。
我在文昌大陆传下祖地儒门的道场，留下传承，华年公主化身为文昌大陆名门世族的锦瑟仙子，随时都有再度算计我的可能。而因前两世的宿仇之恨，我窥破真相，知道她将结丹。儒修结丹必入圣庙避去邪崇，而她却在野外结成邪丹，殒于雷劫，魂飞魄散。”
她不会扭曲，也不愿避讳，与其别人说，不如她坦承。
“那时候，若要救她魂魄周全，我确实能做到，但我不想救，也不愿救，她害我三世，我为什么要救仇人。我是看着华年公主在我面前魂飞魄散的，当时我觉得很痛快。”
天君明白了她与华年之间的恩怨情恨。
“琼芳天妃要你聚拢华年公主的魂魄，你不想？”
“华年公主在轮回之中屡屡算计得逞，而我是神族后人，天君，她若没有帮手，连华卿自己都不信。”她悠悠轻叹了一声，“华年并不是我的血脉姐妹，她的血脉里我感应不到血脉牵引的亲切感，能感应到的，便是我与她乃是宿敌。走到了今日，我与她不可能和平相处，但是，因为琼芳天妃所托，我还是会聚拢她的魂魄，助她苏醒。”
“本心不愿，你还出手？”
“应了人的，就得去做。我可怜一个母亲的爱女之心，因爱犯错，因爱疯狂，但我永不原谅。为了护住自己孩子的周全，伤害无辜之人，更不原谅我一出生，就给我下了远古替劫符咒之人。
劳天君转告琼芳天妃，她与我母亲如何，那是上辈的恩怨，但我与她的姨甥情分，在我重聚华年公主魂魄之后，我与她再无情义，与华年再无情分。
他日，她们一旦作恶，我华卿绝不会袖手旁观！”
她将自己的意思表达到了，但言辞的强势，让天君感觉到：这是竞殊的女儿，与竞殊一样都是眼里不容沙子，敢爱敢恨，果断勇敢，同样不输男儿。
但她，更比竞殊更敢于面对，更不会心软，永远明白自己要做什么，想要的是什么。
天君不知为何，看着她，就想到已经飞升离去的竞殊。
“孤明白了，孤会将你的意思转达给琼芳天妃。”
华卿长身一揖，“华卿告退！”
“等等！”天君唤住了她，“天宫藏书阁，有典籍百万，听闻你这孩子自来酷爱书籍。孤特予恩赐，允你知由出入天宫藏书阁。”
“多谢天君！”
天君到底知不知道华年的身世？
如果华年是天君的孩子，琼芳天妃就不会以竞殊的样子送往光阴部落。
而天君能否猜到其间的真相？
世上只有想不想知道，从来没有欺瞒的，何况是一代九重天的天君。
有书看，她最喜欢看书了。
她有太多的疑惑，不用问其他神仙，可以在书里找到记载。
华卿调看了创世部落的典籍，足有百卷之多。
后，又调出了光阴部落的史册、典籍，从远古时候起，自西方来了一对夫妻，男子乃是西方神族的贵族，女子只是西方人间的平民，他们相爱非常，却不被家族所容许，只得逃婚到了东方避难。
他，便是光阴部落的始祖，西方时间之神时间老人的侄儿，他们来到东方后，便是在东方祖地落脚，几代之后，便与东方文明的神族融为一体。因他们血脉里带有时间之力，成为九重天上，不可取代的光阴部落。
经过漫长的岁月，这一部落的男女再没有西方人的特点，拥有了与东方人一样的肤色、头发、眼睛。
时间到了上古时候，光阴部落的嫡脉大公子之妻、神农部落的碧云夫人产下了一对孪生女儿，大女儿取名竞殊，小女儿取名琼芳。按照约定，竞殊留在了光阴部落，琼芳要送回神农部落。
光阴部落的公主诞生，还是生来拥有光阴之力的后人，举族上下很是欢喜。
然，琼芳却不被神农部落接纳，只因神农部落自远古开始，便多出俊男美女，琼芳的脸颊上天生长出了一团黑记，便是医仙、药王都无法去掉，更像是诅咒之力的凝固而成。
同为孪生，竞殊生得美丽动人，琼芳却自卑丑陋，神农部落拒绝了琼芳，想讨竞殊，可身为光阴部落嫡脉长女，光阴部落不愿相让，这件事就此搁了下来。
若干年后，两姐妹长大成人，竞殊性子活泼开朗，琼芳却沉默寡言，竞殊为了让琼芳恢复自信，将自己的六分美貌凝化成强大的仙术法力——换脸术，将自己的美貌给了琼芳。
亦是从这时起，琼芳不再丑陋，反而是一个娇俏美丽的女仙，亦一日日变得自信开朗起来。
竞殊失了六分美貌，余下几分也不是清秀英武，虽是女子，却更像男子，整个九重天界，欣赏她的，都是与她斗过法、打过架的男仙，她断绝了姻缘、爱情之路。
那时候，还是天族皇子的天君与竞殊最是熟悉，在未来长达三万年的时间里再未相聚，若干年后，他连娶的四位天后、天妃相继仙逝，他便想到了竞殊，绘下了她的画影，阴差阳错，娶回的却是琼芳，一个拥有了竞殊美貌的女仙。
华卿继续看下去，换脸术只是开始，上头记录了琼芳天妃在竞殊上神飞升天外天之前，求她带自己云游宇宙，她活了百万岁，竟从未离开过这片天地。
竞殊上神应了，带了琼芳天妃同行，这一次一去便是一万年。
竞殊上神是神族里头最后的女上神，为了给神族留下传承，亦留下最好的血脉后人，而她更是这个会元里当值维护祖地生机的女神。为了完成数重使命，她去求了西方佛界的观音，求了西方的天神，收集到了他们的赐福珠，她带着赐福珠留了两个化身进入祖地。
一个是她现在的样子，另一个杨殊竟化成她本来的模样，在祖地众多的男子之中，她选中了同样来自天界轮回的华元，以杨殊的身份嫁给他为妻，并育下了华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