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风没打断他，淡漠又疏离的看着他，听他说着那些荒诞又离谱的话。
宋村长皱眉想叫停的，被村长媳妇拉了一把，叹了声没再多事。
宋婶子狠狠瞪了眼李老头，想帮腔，恰好电话里前台询问订房规格，她就没能及时出声。
“……我不让人伺候，你就给我买个小院子，最好能种菜、中草药那种，再每个月给我……我不要多，几千块钱就行，我自己养活自己。老二，你放心，只要你答应给我和你妈养老送终，我以后绝对不会到你媳妇跟你那仨有出息的闺女跟前碍眼，真的……”
李老头把姿态放的很低，哪怕眼中满是像儿子低头的难堪与自卑，也没影响他在话里李文风设套。
李文风嘲讽一笑，垂眸看着佝偻背，该同情却怎么都同情不起来的李老头。
“老大、老三、老四，是不认你们这对爹娘了吗？”
李老头霍然抬头，眸底的难堪与愤怒几乎化为实质，在李文风冷漠的目光中，硬生生转为可怜，甚至带着哽咽，“他们不管，他们没良心，他们真的能狠得下心看着你妈去死！你妈身上都长虫子了，老二啊，你跟他们不一样，你有良心你是最孝顺的，你肯定不会眼睁睁看着你妈去死的……”
李文风皱眉，抬眸去看宋村长。
宋村长也是一愣，看村长媳妇，“李老太病的有这么严重吗？”
“……这我只是听说，没去看过，并不是很清楚。”村长媳妇歉意的对李文风的摇摇头。
宋婶子刚挂了电话，听到李老太病的身上长虫子的话，也沉默了。
……
回家，李文风把李老头来的事说了，把李老太病的很严重的事也讲了。
“站在我的角度来看，老太太对我不好，对我的孩子不好，但这是我们之间的事，你也为我们娘儿几个出过头了，她对你……”
樊清一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她看着丈夫，笑了笑。
“……打小到大，还是有几分疼爱的真心的，所以，你不用顾及我们，随心去做就好。”
李文风看着妻子，凑过去，蹭进她肩窝，长长的喟叹一声。
说，“你这样，会被看小说的读者骂圣母的。”
樊清一失笑，“要不，你把人接来，我在医院上演一出一哭二闹三上吊，大叫你不爱我了……”
李文风在她肩窝笑的身子微颤。
半晌，闷声道，“媳妇儿，我们这是年代种田文小说，不是霸道总裁虐恋文。”
两人都笑了。
第二天，宋成然与周葭卉的千万婚礼在度假山庄举行。
有柳蔓宁、柳兰舟、苏老三、邵师等人助阵，与几人关系不错的京商、军政两处的人员，不少都来捧场。
周家那些合作方一瞧周家大小姐这婚礼请来的贵宾规格，不少人砸下重礼，求一张邀请函。
周葭卉担心给柳家、苏家他们带来不好的印象。
宋成然让她放心收礼，这些事樊清一早提前跟他们打过了招呼，不要紧的。
周葭卉这才放下心。
两人大婚，结婚戒指是小团子周颂安送上去的。
花童是周颂安，和柳蔓宁的侄子柳一鸣的女儿，两人一人提着一个花篮，跟在新娘身后撒花瓣。
小姑娘粉雕玉砌的，长的十分好看。
周父知道小姑娘的身份后，眼睛亮的吓人，被周老太太拍了好几回，才压下心头那股订娃娃亲的念头。
宋有为被宋婶子提前修理了一顿，在父母上台那段没出什么岔子。
婚礼，正常的走完了流程，圆满落幕。
半夜，宋老大拍开李文风家的门。
说，“……老太太没了，说是发现的时候，人都……凉了。”
李文风整个人僵在当场。
半晌才找回声音，沙哑着问宋老大，“什么时候的事？”
“说不好，报信儿的人说估摸着傍晚的时候，婶子应该就走了。”
宋老大看着李文风眸底冲上来的血丝，心里叹了声，“人死如灯灭，以前的事就别再跟老太太计较了，你跟你媳妇说一声，把工作安排一下，咱们明天一早开车回山河村，啊？”
李文风点点头，“我知道了，兴业哥。”
宋老大拍拍他的肩膀，开车走了。
他也得赶紧把工作交代下去，这次回去，少说三五天，还得算上来回在路上的时间。
想到跟李老太住一个院的李老大与李老三，他就忍不住替李文风抱不平。
李文风有出息，那是他拿命换来的！
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他们既然做了那等恶心人的事，担下了赡养老两口的责任，就该履行到底才是。
怎么，觉得文风两口子有钱，就要把人丢给他们养？
凭什么！
宋老大气的胸口发闷。
李老头还是村里稍有的上了年纪的读书人，教养的都是什么畜生？！
当然，文风除外。
他算是歹竹出好笋了。
……
李文风回到卧室，樊清一开着小夜灯在等他，见他神情不对，从床上坐起来，“……酒店那边出事了？”
李文风直直看着她。
挤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说，“依依，老太太没了。”
樊清一愣了下，一时没反应过来。
“什……”
么字没出口，她就回过了神，脸色微微一变，“怎么会？什么时候的事？”
李文风摇头。
“兴业哥不清楚，报信的人说的含糊，依依，我……”
“我去跟三个孩子说，就算过继了，老太太也是二房的叔奶，按理得回去磕头送终的。”
樊清一没等他把话说完，接过了话头。
李文风眼眶骤然一红，捂住了眼睛，露在外面的嘴微微颤抖着。
樊清一下床走过去，把他拉到床边坐下，再把他的头按进自己怀里，“想哭就哭吧……”
天快亮的时候，姐妹三人被叫醒。
听说老太太没了，一会儿要赶回去奔丧时，都愣了下。
再同时去看眼睛有些红肿的李文风。
李琉璃抿唇嗯了声，“我回部队一趟，有些数据只有我知道，得交代给做测试的组员。”
“我刚好休假，随时可以出发。”李珍珠第二个表态。
李珊瑚指了指电话，“我给杨老师打个电话，交代一下我的工作进度，让他继续跟进。”
老太太没了，成然哥肯定也要回去，杨老师一个人不一定忙的过来。
李珊瑚琢磨着，要不等会给苏明赫去个电话，让他有空去公司帮下忙。
一家人收拾好，开车到酒店接人时，李老头精神恍惚的坐在酒店大厅，低声喃喃着，“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