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诊结束后，王建章又给陈峰拨去了电话。
电话接通，陈峰问，“建章，你来吗？”
药物对顾绍雪的大脑神经到底产生了多大的损伤，目前国内没有配套的仪器能测出来，所以会诊的结果便是顾绍雪需要去美国做检查以及治疗。
“我不去”，王建章语气很淡，“我们俩聊聊囡囡的事吧，你刚才要说什么？”
陈峰猜出他此番态度的缘由，“你也不用气我没有告诉你囡囡回国的事，她说她回国看你，后来一直没回来，我以为是你不让她回来，我这实验室又很忙。。。”
“你以为，你很忙，你这辈子就只会说这两个理由，你可以把科研看的比我重要，但你不该弃孩子于不顾！”
“什么叫我弃孩子于不顾，囡囡今年都24岁了，早都是成年人了，在这边，孩子18岁以后都各自独立了”。
“你不要跟我说国外的那套理论，囡囡她是中国人，别忘了你也是中国人！”
离婚以后，王建章很少单独给陈峰打电话，即使通话，也都是谈孩子的事，每次谈着谈着就会因为意见不合不欢而散，无非就是她气他不去美国陪她，他气她为了事业连家都不要了。
王建章停顿了一下，继续道，“还有，你团队研发的这个药在国内属于禁药，说白了它就是个杀人的药，我知道你在研发这种药以后，就劝过你，换个能救人命的药物去研发，你偏偏一意孤行，跟小日本一样为了一些研究去做丧天良的事！”
陈峰嗤了一声，“安乐死这个概念在国内早就不是新鲜事了，你若非往杀人这个方向上引，那所有的药都能杀人，你刚才也看到了你的这个学生的检查报告，除了大脑神经的损伤暂时查不出，其他的指标都很正常，这个药我们放在临床试验也有两年多了，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作用于健康人体的案例。。。”
“陈峰！”王建章知道她接下来要说什么，立马厉声喝止她，加重语气道，“请注意你的言辞，她不是你招募的试药志愿者！”
本来王建章不打算跟着一起去美国，因为女儿回国了，他得找到她，一年多不回美国，也不找他，肯定有原因，但现下听到陈峰如此说，如果他不跟着去，怕是陈峰要把她当成个受试者来研究了。
思忖至此，王建章不安的问了一句，“你到底有没有办法治好她？”还是为了自己的研究把人诓骗过去。
后半句他没说，他觉得陈峰应该知道他要表达的意思，虽然以他对陈峰人品的了解，她不会做这样的事，但临床试验最终都要受试于人体，人性也是复杂的，他必须排除一切不利于顾绍雪的因素。
陈峰沉默几秒，开口，“如果她服药时间短，神经受损不严重，可以治好，如果从她出车祸时间来算，就不一定了，我们的受试者都是疾病末期的病人，得到的数据基本都是半个月到一个月之间，但她是健康体，没有数据支撑，所以我给你保证不了”。
闻言，王建章差点没站稳。
他是刚才去病房的时候，才知道顾绍雪是顾以峰的女儿，顾绍雪是自己的学生，虽然他还没开始带她，但他知道，她跟路志铭一样，都是优秀的栋梁之才，而且顾绍雪是赵老将军的后人，如果她真的。。。那他还怎么立于人世？
顾绍雪的药是在哪里，被谁给换了，这背后牵扯到什么人，王建章都不知道，虽然他提前跟陈峰打了招呼，让她在会诊过程中，对敏感的部分做了模糊化处理，但这件事路志铭以及顾家肯定要追查，他今天隐瞒的事情早晚也会被查出来，他现在只祈求真相被查出来之前，陈峰能把顾绍雪治好，给他的晚年保留点体面。
陈峰听到王建章这边没了声音，但手机屏幕还在读秒，就把孩子的事简单跟他说了一下，“前段时间，囡囡跟我说，她找到了她喜欢的人，以后准备留在国内了，我尊重她的决定”。
她本来是想让王建章劝女儿回美国的，如今看来，他断然是不肯的，她们的这个女儿跟她们俩一样，认定了一件事，就不会改变。
王建章强压住心里的情绪，沉声道，“那正好，我本来也不打算让她再跟着你了，我来照顾她，你就好好做你的研究吧”。
这一次，陈峰没有在电话那头再等他，她知道，也许这辈子她也不可能等到王建章说那句话了。
“我会尽力治好你的学生”。
说完，她便挂断了电话。
王建章已经戒烟好多年了，但在跟路志铭说会诊结果时，他还是跟着他抽了好几支烟，“这个专家跟我关系很好，我也会跟着一起过去，所以你不用太过担心”。
“把这个事跟顾家人说明吧，这个始作俑者能把黑手伸到顾家人身上，不可小觑，而且他们是小雪的父母亲人，你不能瞒着”。
一会儿的功夫，路志铭抽了半盒烟，心烦到每根烟他都是抽了一半就觉得没味道了，便弃了重新点一支。
他点点头，心里却有了另外的主意。
当时让王建章先瞒着，只是他一时的杯弓蛇影，他原本也是要说出来的，顾家的实力肯定比他强，但他会派人一起跟着查，以免真的有‘奸细’。
“你回去问问小雪，看她还记不记得，她是什么时候开始吃的这个药，这个药的特征很特别，一般的药片都以白色居多，这种粉色的药片本就少见，她应该会有印象”。
王建章交代完所有的事宜，把烟掐灭，“走吧，我再去看看小雪，跟顾家人打个招呼，我就回家了”。
他要在出国之前找到女儿，还想着让她搬回家里来住。
为了表示尊重，顾以峰，赵芳兵和顾绍鹏出来送王建章时，王建章又把顾绍雪的情况简单的给他们讲了一遍，至于药的事，王建章走后，路志铭在消防通道里，跟顾以峰和顾绍鹏讲了。
路志铭不知道赵鑫事件，港城和南城事件跟药的事有没有关联，但是之前他和苏钰选择了隐瞒，所以他暂时没说，他也想过了，如果有关联，那在查药的过程中，也会拉起葫芦扯到藤，或许，所有的事都真相大白了。
到时候顾以峰和顾绍鹏要责难，他认了。
听到一半的时候，顾绍鹏就把拳头握的咔咔响，咬牙道，“如果查出来凶手，你们谁也别拦我，我不仅要把他毙了，还要把他打成筛子！”
“爸！”
“顾伯！”
伴随着两声疾呼，顾以峰被顾绍鹏和路志铭架住了双臂。
但见他面色苍白，手捂胸口，这个永远都挺拔在顾家，教儿女遇事要沉稳冷静的男人，此时也佝偻了背，心如刀绞。
顾以峰没想到，他千般看她万般护她，厄运的魔爪还是伸向了她。
他现在才知道王建章走的时候说的那句‘会尽最大努力医好她’是‘尽人事听天命’的意思。
难道真的是‘天命不可违’，让她活不过21岁吗？
无论是上次的车祸，还是这次的‘下毒’，都是冲着顾绍雪的命来的，他心里很清楚这都是人祸，可他始终摆脱不掉算命先生说的那句谶言。
顾绍鹏和路志铭把顾以峰扶到了病房门口的椅子上，好在顾以峰的身体素质好，很快便缓过来了劲。
顾绍鹏给顾以峰宽心，“爸，我跟阿铭陪着小雪去治疗，小雪她福大命大，不会有事的”。
顾以峰垂目沉思了一会儿，“我想把小雪的名字改回来，还叫她原来的名字，顾绍泽，岳州常年都没有雪，顾绍雪这个名字不吉利”。
“爸，您还是把算命先生说的话忘了吧”，顾绍鹏心疼的四分五裂。
“阿铭，你觉得呢？”顾以峰侧头问一直没有说话的路志铭。
路志铭想起下午时顾绍雪躺在他怀里说的话，点了点头，“嗯，顾绍泽是外公给小雪取的名字，外公的能量大，能压住邪恶”。
顾绍鹏吃惊的看着一脸认真的路志铭，仿佛眼前的路志铭并不是他认识的那个路志铭。
“您先跟小雪商量一下”，路志铭又补充了一句。
“嗯，我现在就去跟她商量”。
说着，顾以峰霍的站起身，进了病房。
顾绍鹏拉住也准备进病房的路志铭，“阿铭，等下”。
路志铭扭头，眼带询问。
顾绍鹏道，“你怎么也跟着信那些玄学了？我爸他是信了20年，根深蒂固了，你可别陷进去”。
“药石能医，那就用药石医，不能医那就用玄学压，我不是信玄学，而是信小雪她能平安”，路志铭睨着顾绍鹏，用拳头捶了两下心脏的位置，“大哥，是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