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火燃光被催至极限,赤金色的流光在狭窄的通道内拉出一道极长的金色残影。
王平身化赤色金光,五脏六腑仿佛都在燃烧,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热的痛楚。
错综复杂、热浪蒸腾的地下通道如同巨兽的肠道,蜿蜒曲折,不见尽头。
身后的三道假婴气息如同附骨之疽,阴魂不散,任凭他如何凭借《五行神光》对火行环境的独特亲和,巧妙利用灼热气流扰动追踪。
或是借助嶙峋突兀的岩壁瞬间变向,那三股强大的神念始终如同毒蛇般缠绕着他,无法彻底摆脱。
长时间的极限遁行与接连不断的神通对抗,对他金丹中期的修为而言是巨大的负担。
丹田内的金丹旋转速度早已超过平日,散发出灼热的光芒,海量灵力被抽调到经脉,支撑着星火燃光的消耗与随时可能爆发的战斗。
经脉传来隐隐的、如同撕裂般的胀痛感,这是灵力运转过载的征兆。他不得不分心运转功法,努力炼化着周围狂暴却稀薄的火灵力,试图补充一丝消耗。
一道凝练的血色指芒,无声无息,如同潜伏在阴影中的毒蛇,骤然从侧后方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射来,速度奇快无比,直取王平肋下要害。
指芒未至,那股污秽气血、腐蚀法力的阴毒意境已然降临,让人遍体生寒。
是血河老祖的拿手道术化血指!这老怪显然失了耐心,开始动用更阴狠的手段。
王平甚至来不及完全转身,战斗本能驱使下,背后白色神光本能般刷出,清冷的庚金之气弥漫。
青芒剑意毫无保留地融入其中,瞬息间化作一片由无数细微剑罡组成的、密不透风的白色剑幕,护住身侧。
叮叮当当——!
血色指芒撞击在坚韧的剑幕之上,爆发出雨打芭蕉般急促而密集的爆鸣。
白色剑罡凌厉无匹,将大半指芒绞碎成虚无的血色灵气,但仍有一丝最为精纯阴寒的血煞之气,如同附骨之疽,寻隙穿透了剑幕的防御,触及到他周身流转的五色护体灵光。
滋滋……
令人牙酸的腐蚀声响起,五色灵光一阵剧烈荡漾,那丝血煞之气顽强地向内侵蚀。
王平闷哼一声,只觉肋下传来一阵冰寒刺骨的痛感,同时神魂也微微眩晕。
他不敢怠慢,体内赤色神光猛然一转,太阳真火的一丝灼热本源气息奔涌而出,如同烈阳融雪,瞬间将那难缠的血煞之气焚灭净化。
然而,这一滞之下,他疾驰的速度不免微微一缓。
留下吧!
就在这旧力刚去、新力未生的瞬间,金元子冷漠如同万载寒冰的声音骤然响起。
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判意味。他并未靠近,似乎不屑于与王平近身缠斗,只是相隔数十丈,遥遥一拳轰出。
拳出,灵力激荡!
磅礴的金色灵力浩荡奔涌,瞬间凝实,化作一条近十丈长、鳞甲毕现、栩栩如生的金色蛟龙!
这蛟龙双目怒睁,散发着近乎纯正的龙威,瞬间跨越了空间的距离,巨大的龙口怒张,似乎要将他一口吞噬!
压力陡增!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假婴修士含怒一击,威力足以轻易重创甚至秒杀寻常金丹巅峰。
王平眼神冷漠冰寒,心知绝对不能硬接其全部锋芒。
他猛地吸气,胸腔如同风箱般鼓荡,背后那代表着厚重与承载的黄色神光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汹涌澎湃而起!
番天印的虚影骤然在他身前凝聚、膨胀,不再是之前的小巧形态。
而是化作了数丈方圆,如同一面巨大的、铭刻着山岳符文的古老盾牌,散发出镇压四极八荒的沉重道韵!
他没有选择硬撼那金色蛟龙最凶戾的龙头,而是操控着番天印虚影,巧妙地斜挡在身前,形成一个倾角。
同时,他脚下暗运重力术,自身重量在刹那间激增数十倍,整个人仿佛化作一颗从天而降的陨石,不再维持平飞,而是以一种近乎垂直的角度,向着下方一条更显狭窄、但火灵力异常活跃狂暴的岔道急坠而下!
这一系列动作如行云流水,发生于电光火石之间!
轰隆——!!!
震耳欲聋的巨响几乎要撕裂人的耳膜!金色蛟龙擦着番天印虚影的边缘,狠狠地轰击在通道侧方的岩壁之上!
霎时间,地动山摇!坚硬的、泛着暗紫色的岩壁如同豆腐般被轻易撕裂、粉碎,留下一个深不见底、边缘呈现龙爪撕裂痕迹的巨大坑洞。
灼热的碎石混合着岩浆如同暴雨般向四周激射,将通道打得千疮百孔!
而王平,则凭借着番天印成功偏转的部分冲击力,以及自身重力术带来的陡然加速,如同一条滑不留手的游鱼,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这致命一击,身形在空中划出一道诡异的折线,地一声没入了下方那条更加狭窄、仅容数人并行的岔道之中,瞬间消失在三位假婴修士的视野里。
狡猾的小子!血河老祖看着那被摧毁大半的通道和消失的目标,气得血袍鼓荡,干瘦的脸上杀机四溢。
他没想到王平如此难缠,应对更是机变百出。
金元子面色阴沉得几乎要滴出水来,他收回拳头,那条金色蛟龙虚影缓缓消散。他盯着王平消失的岔道口,寒声道:
他撑不了多久!灵力波动已然衰弱了至少三成!已是强弩之末!
一直沉默寡言的青竹叟,手中青竹竿轻轻点地,一圈无形的波纹扩散开来,感应着空气中残留的混乱气息,沙哑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此子斗法意识惊人,对时机的把握妙到毫巅,更兼身负多种强大神通……若非修为所限,灵力底蕴不足,我等单对单,恐怕……
他没有说下去,但另外两人都明白其未尽之语。
一个金丹中期的小辈,在他们三位假婴修士联手追击之下,非但没有被迅速拿下,反而凭借精妙绝伦的神通与匪夷所思的战斗天赋周旋至今,甚至数次让他们吃瘪。
这若是传扬出去,足以骇人听闻。这也更加坚定了他们必须将此子彻底留下,夺取其身上所有秘密和机缘的决心!此子不除,日后必成心腹大患!
三人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决绝与贪婪。不再多言,血河老祖化作一道腥臭的血光,如同有生命般钻入岩壁缝隙。
金元子周身金光大放,如同利剑般强行破开挡路的碎石。
青竹叟则身影如同鬼魅,手中竹竿点向虚空,身形一阵模糊,便以某种缩地成寸般的方式向前追去。
三道强大的气息,再次死死咬住,紧追入那条狭窄岔道。
前方的王平,情况确实不容乐观。连续高强度的遁行和施展神通,尤其是最后硬撼金元子拳风余波,让他感觉丹田内的灵力已消耗过半,金丹的光芒都黯淡了几分。
识海也因为长时间高度集中精神,催动神识抵御假婴威压与探查环境,传来阵阵针扎般的疲惫刺痛感。
他毫不犹豫地吞下一把早就准备好的、专门用于快速回复灵力的回元丹,丹药入口即化,一股股略显狂暴的药力在体内炸开,如同甘霖般补充着飞速消耗的丹田气海。
但星火燃光这门遁术对速度的提升无与伦比,相应的,对灵力的消耗也堪称恐怖,丹药的补充也只是杯水车薪。
他只能咬紧牙关,凭借《五行神光》功法对火行灵力的特殊感应,在这如同巨大迷宫的通道网络中,向着感觉中更为充沛、更为精纯,或者说,更带着一种意味的方向亡命遁去。
周围的环境也在悄然发生着变化。岩壁的颜色从原本的暗紫,逐渐向一种近乎纯粹的漆黑转变。
质地变得更加坚硬、冰冷,其上甚至开始浮现出一些天然形成的、极其细微的银色纹路。
这些银色纹路并非杂乱无章,隐隐构成某种难以理解的图案,并散发出微弱而奇异的空间波动,仿佛与极深远处的某个存在遥相呼应。
温度已经高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地步,足以在瞬间融化、汽化寻常金丹修士的护体罡气。
空气中弥漫的威压也越来越沉重,如同无形的潮水,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不仅作用于肉身,更直接压迫着神魂。
王平甚至感觉自己的思维都变得有些迟滞起来。
他已彻底迷失了方向,身后的追杀声和强大的气息波动,似乎被这越来越复杂、越来越诡异的通道结构削弱了些许,时远时近,但他不敢有丝毫放松,深知那三人绝不可能放弃。
突然,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毛骨悚然的极致危险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猛地沿着他的脊椎骨窜上头顶!浑身汗毛倒竖!
目光所及的前方、以及左侧、右侧数个通道口中,毫无任何征兆地,无声无息地涌出了大股大股的黑色火焰!
这火焰,漆黑如墨,深邃如最深沉的黑夜,没有丝毫的光亮反射,反而像是在不断地吞噬着周围一切的光线与热量,呈现出一种绝对的。
它静静地流淌,如同粘稠的沥青,速度却丝毫不慢。那布满银色纹路、坚硬无比的漆黑岩壁,在被这黑色火焰触及的瞬间,竟如同被无形的巨口啃噬,无声无息地消失,没有留下任何粉末、痕迹,甚至连能量波动都被彻底湮灭!
一股极致污秽、极致毁灭、专门针对生命灵性与神魂本源的死亡气息,如同瘟疫般瞬间弥漫开来,让王平的灵魂核心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栗、哀鸣!
地肺幽焰!而且是品质极高、似乎蕴含了一丝毁灭法则碎片的可怕地肺幽焰!
这东西,据传闻只存在于一些绝险的太古遗迹或是地心最深处的污秽之源,寻常元婴修士见了也要退避三舍!
王平的心脏几乎骤停,强烈的求生欲压倒了一切思考!
他想也不想,几乎是凭借着身体的本能,猛地扭转方向,将星火燃光催动到自身所能承受的极致,如同一支离弦的赤金箭矢,亡命冲向那唯一一条没有黑焰涌出、却散发着更加令人心悸、苍茫古老气息的通道!
身后的黑色火焰,仿佛拥有某种诡异的集体意识,立刻调转方向,如同决堤的黑色潮水,紧追不舍!
它们所过之处,通道的岩壁、残留的灵气、甚至光线和声音,都被彻底吞噬,化为绝对的。
王平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遁光的最尾端,那炽热的赤金光芒,都仿佛受到了无形力量的拉扯,光芒边缘开始变得模糊、黯淡,似乎随时可能被那绝对的黑暗同化、吞噬殆尽!
这条通道一路向下,倾斜的角度越来越大,越来越陡峭,仿佛直通传说中的九幽之地,永无尽头。
周围的温度已经高到无法用言语形容,王平周身的五色神光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自主流转,各色光华交替闪耀,才勉强将那足以焚金融铁的恐怖高温与无孔不入的火毒隔绝在外。
他甚至怀疑,若非《五行神光》功法玄妙无比,五行循环,相生相克,再加上太阳真火护身。
能够将部分侵袭而来的有害能量转化或引导开,自己恐怕早已在这极端的环境中被彻底湮灭,形神俱灭。
不知亡命飞遁了多久,或许只有一炷香,或许已过了一个时辰。在王平的感知中,时间变得无比漫长而模糊。
他感觉体内的灵力即将彻底枯竭,金丹运转晦涩,连星火燃光这门遁术都开始变得难以维持,遁光摇曳不定,速度明显下降。
就在他几乎要绝望,准备不惜燃烧金丹本源做最后一搏时——
身后的那种如同附骨之疽般的吞噬感,骤然消失了!
他猛地停下遁光,巨大的惯性让他踉跄前冲了好几步,最终以手撑地,才勉强没有摔倒。
喉头一甜,一股带着内脏腥气的鲜血再也压制不住,从嘴角溢了出来,滴落在脚下冰凉的黑色地面上,发出的轻响,瞬间蒸发。
他剧烈地咳嗽着,每一次咳嗽都牵动着五脏六腑的伤势,额头上冷汗涔涔,脸色苍白如纸。他艰难地回头望去,只见那恐怖的地肺幽焰,如同拥有生命的黑色巨兽,在通道的入口处剧烈地翻滚、涌动,张牙舞爪,却仿佛被一层无形无质、却坚不可摧的界限牢牢阻挡在外,任凭其如何冲击,都无法越雷池一步。
暂时……安全了。
他心中紧绷的那根弦微微一松,随之而来的是几乎将他淹没的疲惫与虚弱。他喘息着,用手背擦去嘴角的血迹,强撑着几乎要散架的身体,缓缓直起身。
直到此刻,他才终于有机会和精力,仔细打量自己所处的这片奇异环境。
下一刻,他瞳孔急剧放大,呼吸为之彻底停滞,仿佛连心跳都在这一刻漏跳了半拍。
眼前,是一个超乎他想象极限的、无法用言语准确估量的巨大地下空间。
抬头望去,穹顶高远得不可思议,没入无尽的、纯粹的黑暗之中,以他强化过的神识,竟也完全探测不到顶部所在。
唯有点点巨大无比的、如同沉睡的赤红眼眸般的菱形晶石,零散地镶嵌在那无边的黑暗穹顶之上,投下冰冷而古老、不带丝毫感情的光辉,勉强照亮了这片亘古死寂之地。
脚下,是无比平整的黑色地面,光滑如镜,清晰地倒映着穹顶那些冰冷的赤红眼眸,使得整个空间显得越发诡异而空旷。
地面的材质非金非石,触手冰寒刺骨,这种冰寒并非温度的低,而是一种直透灵魂的、沉寂万古的寒意,与周遭那足以焚灭金丹修士肉身的极致高温,形成了极端诡异、令人难以理解的对比。
而在这片广阔空间的绝对中心,视线的焦点所在,赫然矗立着一座。
一扇高达百丈,仿佛连接天与地的巨型石门!
门体呈现出一种混沌的、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线的暗灰色。
仔细看去,表面并非光滑,而是布满了无数复杂到极致、繁复到看一眼就让人神魂眩晕、几欲呕吐的天然纹路。
这些纹路绝非任何已知的阵法或者符文体系,它们并非静止不动,而是在以一种极其缓慢、却又确凿无疑的速度流动、变幻着。
隐约间,仿佛能看到其中在不断地演绎、阐述着宇宙星辰的生灭、时光长河的流淌等至高的道理。
门框之上,没有任何具体的图案、雕像或者文字,只有无数细密如恒河沙数、大小不一的微小光点。
在缓缓地明灭、闪烁,共同构成了一幅无时无刻不在缓慢演变的、浩瀚无垠的立体星图。
一种完全超越了岁月流逝、凌驾于凡俗众生之上的苍茫、缥缈、威严、古老的神秘气息,从这扇石门之上弥漫开来,无声无息地笼罩着整个空间,镇压着一切。
仅仅是站在这扇巨门的远处,王平就感觉自己渺小得如同狂风中的一粒尘埃,随时可能被这股宏大的气息吹散。
体内原本流畅运转、自成一体的五色神光,此刻运行变得无比滞涩、沉重,仿佛被套上了无形的枷锁,光芒都黯淡了许多,运转速度不足平日的三分之一。
这扇门……与他在下界、在灵界所见识过,书籍中读到的任何遗迹、任何法宝、任何阵法都截然不同。
它散发出的,是一种近乎之本源的气息,高高在上,漠视着时空与众生,仿佛它本身,就是一种永恒的规则体现。
他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地向前靠近。在距离石门尚有数百丈远时,就清晰地感到一股无形而庞大的阻力。
越是向前,这股阻力就越大,每前进一步,都需要耗费巨大的力气。
他尝试着将神识小心翼翼地探出,然而神识在离体不过数丈之后,便如同泥牛入海,被那混沌而宏大的气息彻底同化、吞噬,没有反馈回任何有效信息。
他运转目力,将灵力汇聚于双眼,仔细观察。
石门紧紧地闭合着,门缝处严丝合缝,没有一丝一毫的间隙,仿佛它天生便是一个完整的整体,从未想过要为谁开启。
门上那些流动的纹路与变幻的星图,蕴含着难以理解、无法揣度的大道韵律,强行观摩,只觉神魂动摇,意识仿佛要被吸入那无尽的星辰漩涡之中,有种要彻底迷失、化道其中的恐怖感觉。
这绝非灵界应有之物……王平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一个难以置信的念头浮现,甚至可能……根本不属于我们所知的这一方大世界,不属于这一纪元。
他想到了消失的仙,难道这扇门,与那些早已成为传说的、消失的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