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云染染替陆安换好药包扎好伤口，在屋子里收拾东西。
她自下午又听见血魔兽的吼叫之声后就有些心不在焉，心里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将这些事情告诉陆安。
她看见张娘子和林大壮伉俪情深，彼此愿为对方赴汤蹈火，却又时刻惦挂着对方的感受，心中不免感慨，只怕自己将这些事跟陆安说了，她与陆安心里都会纠结难过。
陆安看出了云染染心里有事，等她收拾好了东西，他拍拍床板，示意云染染睡过来。
张娘子家不大，给他们住的这间屋子其实算是个柴房，只不过里边还有张床。张娘子给拿来了干净的褥子被子铺好，这才睡了人。
云染染他们不用风餐露宿已是很感激，她自然不会再和陆安闹着不同屋睡，她听见陆安拍床板，眨了眨眼，脱了鞋子翻身像个肉团子一般，钻进陆安的被子里。
陆安一直躺着，将被褥睡得很暖，云染染一钻进去就觉得暖烘烘的，连带着困意都浮了上来。
陆安受了伤只能平躺着，云染染便侧着身搂着陆安，脑袋往他胸前一拱，闭上了眼睛。
“不说会儿话？”
陆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云染染摇摇头，她还没想好怎么和陆安说。
陆安顿了顿，又道：“这才半年多的时间，你倒心思重了许多。”
云染染仍闭着眼，“我哪有。”
陆安笑道：“换做以前，你对于睡觉这事儿可是什么时候都轻轻松松欢欢喜喜的。”
“是吗？”
“是啊。”
陆安应了一句，云染染没有再回嘴，只又往他怀里拱了拱。
她的确是心里有事，且心里的事越来越重，所以连与陆安斗嘴的心思都没了。
二人一时不再言语，沉默了好久。
久到陆安以为云染染已经睡着了，却又忽然听得被子里传来了云染染的小声咕哝。
“陆安，你今天看见了张姐姐和林大哥一起对付妖魔了吧。”
“看见了。”
云染染的声音糯糯的，情绪仍是不高，“那你觉得，他们是始终一起对付妖魔的好，还是一人为了另一人，去单打独斗甚至牺牲了的好？”
“怎么这么问？”陆安挪了挪身子，颌首往下看着云染染，“你觉得呢？”
云染染抬头睁开眼睛瞪他，“我在问你。”
陆安笑了。
他听得出云染染话里有话，她这哪是在问张娘子和林大壮，分明，就是在问他们自己。
若放在以前，陆安定要伸手狠狠戳一戳云染染的额头，斥她没事干嘛去想这些破事，然后在心底里默默打定主意要更努力地护好云染染，绝不让她受半点伤害，哪怕是要了他的命。
可现在，几乎死过了一遭，又与云染染坎坷重逢，仍是不舍彼此，陆安只是一笑，心境却平和了许多。
他道：“一起吧。夫妻同心，齐力断金。”
云染染又皱着眉觑了他一眼，“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陆安笑意更深。
“那你呢？”
云染染愣了一下，面对着陆安那双笑意盈盈的眸子，又将头埋回了被褥里。
软糯的声音顿了好久才从被褥里细细传来。
“我不知道。”
她并不是不知道，而是她发现，从前主张着要同生共死的她，现如今，心里好像已经做了另一个选择。
她不敢与陆安说，好像一说，这满屋子的宁静就会被打破，她和陆安苟且偷来的这段安生时光就会瞬间被抹灭。
于是她只能回答不知道。
云染染沉默着，心情愈发低落，突然，她却感觉到自己的头上有什么在轻轻拂动。
云染染动了动，抬头发现是陆安伸出了另一侧的手正在抚她的头发，安慰她。
“无妨，你想怎么样都好，我都陪你。”
陆安平躺着不能动，因此伸出手做这个姿势并不那么顺畅，僵硬得还有些滑稽，云染染看了一眼，又欣慰又难过，撇着嘴皱起眉，却又想笑。
“你这是什么表情？”
云染染嗔道：“你管我。”
陆安也笑：“可不敢。”
二人就这样相视笑了起来，刚才还沉闷的气氛一下子散开了去，云染染深吸一口气，感受着身边温柔的暖意，又闭上眼睛。
陆安也不再多说，轻拍着她的头，扭着脖子在她的额间落下一吻。
“睡吧，先睡吧。”
是啊，先睡吧，有什么事都明天再说。
云染染也如是想，很快，便就着暖意陷入了梦乡。
-
“云染染。”
“云染染。”
云染染睡着，却听见有一个温温柔柔的声音在叫她，她皱了皱眉，并不大想理会，可那个声音却很执着，一直在叫她。
她受不了，还是睁开了眼睛，一睁眼却发现自己身处一片无边的黑暗之中，而她自己的身体则有些虚幻，她大惊，不知道这里是梦境还是幻境，也不知道她自己是否还活着。
她想要叫人想要逃走，甚至翻手想要用灵力，可是却发现好像做什么都没有用。
那黑暗纯净得可怕，却又感觉不到危险，云染染站在其中警惕地扫视着四周，直到前方亮起一道微光。
她有些疑惑，朝着那光走近了些，那光源渐渐变成了一个人的形状，大概看得出是个与她差不多高差不多身形的女孩子。
“云染染。”
那个声音又出现了。
云染染察觉到那个声音似乎是从那个泛着微光的女孩灵体里发出的，她又微微靠近了些，待看清了那女孩的模样，她蓦地怔住。
那个女孩的脸看不太真切，但似乎是在微笑。
她一身素白的衣裙，打扮和云染染竟然一般无二，与云染染面对面站着，就好像是中间有道镜子，又像是双生子一般。
只不过那女孩的鬓边没有簪上那朵可人的白花儿，她的身形略微比云染染还瘦弱了些，有些佝偻着背，微光凝聚成她的身子，似乎风一吹就会散了。
云染染一看到女孩的这副模样，心便揪在了一块儿，她有股莫名的紧张。
她怔在了原地，半晌，才道：“你是……云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