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空中，一道青芒不断追着一道金芒，从南追到了北，从东追到了西，锲而不舍。
逍遥舟上，红孩儿脸色煞白，昏昏欲睡，而二猪则是口吐白沫，摇摇欲坠。
但他们仍在苦苦坚持，不肯放弃。
后方，罗皓月眸光冷冽，带着一种无情之色，挥手再次斩出一剑，席卷向前。
“咻！”
逍遥舟猛一加速，险而又险避开了这一击。
与此同时，红孩儿和二猪的气息更加衰弱了，显然快撑不住了。
“哧!”
申吉当机立断，直接从玉珏中取出石锅。
锅中有一滴晶莹剔透的水珠，弥漫出阵阵清香。
若不仔细观察，也许会将它当成什么绝世神液。
实际上，这滴龙眼大的水珠内充斥着恐怖的秩序法则，一旦引爆，绝对会在一瞬间造成天大波澜。
“那就……”他深吸了一口气，抬手准备将锅中的水珠甩出去。
“休伤吾师！”
就在这时，下方的大地突然传来一道暴喝声。
紧接着，万千白蘑菇腾空而起，遮天蔽日，转眼间就充斥满这方天地，硬生生逼停了罗皓月。
“该死！”
罗皓月暴怒，手中的宇宙锋疯狂舞动，成千上万道剑气化成天火流星，璀璨夺目，横斩八方。
“噗！”
大片白蘑菇爆碎，化为浓重的雾霭，其中充斥着恐怖的诅咒之力，防不胜防。
换成一般的武者，兴许就中招了。
可罗皓月何其强大，身上还带着辟邪宝物，怎么会轻易被诅咒呢？
只是，这片雾霭虽然不能对他造成有效伤害，却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蒙蔽他的神识，阻止他追击申吉。
“那个小孩，是洪易！”
猪鱼蛋眼尖，一下子就认出下方那个对罗皓月展开攻击的小男孩。
“速速冲过去，带他上舟。”申吉催促道。
“咻！”
红孩儿急忙操控逍遥舟朝下方驶去。
“师父！”一见到申吉，洪易激动万分，差点就哭出来了。
“速速上来。”申吉呼喊道。
哪知，洪易却传音道：“你们快点离开，我是分身，并不是本体！”
申吉惊讶，但也知道此刻不是刨根问底的时候，果断让红孩儿驾驶逍遥舟离开。
“死！”
就在这个时候，罗皓月刚好冲出了迷雾区，一剑劈落，锋芒毕露，剑气如狂潮般汹涌，声势浩大。
“大大大！”
洪易不避不退，反而迎着浩浩荡荡的剑气冲去，在这个过程中，他的身体快速膨胀起来，转眼就变成一个山岳大的蘑菇。
白色的蘑菇，耸入天穹，宛若撑天巨伞，遮天蔽日，一眼望不到头。
“轰！”
下一刻，大蘑菇就被剑气搅成碎片，化为更为浓郁的诅咒雾霭，遮盖了这方天地。
“该死！”
罗皓月暴跳如雷，胸膛剧烈起伏，气的差点吐血。
明明就快追上申吉，可以手刃仇敌，用鲜血洗刷耻辱，却被一个突然出现的小破孩坏了好事。
这怎能不让他愤怒呢？
“无论是仙界三十三重天，还是九幽十八重地狱，朕都要找到你！”
他心中发狠，猛一爆发，剑气割裂寰宇，从漫天诅咒雾霭中杀了出来。
若是申吉此刻听到这话，肯定会回上一句：别痴迷我，我是你永远得不到的男人。
远方，逍遥舟已经消失在天之尽头，难以捕捉其轨迹了。
但是，对于罗皓月这等强者而言，还是能够追踪到一些痕迹的。
他不愿意半途而废，再次划动虚空兽骨，刹那远去。
“噗！”
哪知，他刚横跨两三百里，地下又冒腾起大量白色蘑菇，将他逼停了。
“可恨！可恨！可恨！”
这一次，他真的被气吐血了，嘴角有点点鲜血溢出。
“啊！”
一剑斩落，将漫天蘑菇连同下方那个六七岁的小男孩一齐撕成碎片。
大地支离破碎，方圆十里内的草木尽皆化为乌有，若非这里地属荒野，也不知要波及多少无辜生灵。
被这么一阻，他与申吉的距离更加遥远了，逍遥舟留下的虚空轨迹也更加模糊了。
但是，他仍然不甘心，想要继续追赶。
“轰！”
只是，还未等他有所行动，下方的地底深处竟冲出四个巨大的白蘑菇，将他包围，而后轰然自爆。
“咚！”
接连四道震耳欲聋的声响传出，炸裂了乾坤，骇人心神。
罗皓月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幕，脸色木然，但是喉咙中却不由自主的涌出一口老血。
不是被冲击波伤的，而是被气的！
方圆数十里的虚空都被爆炸冲击波影响，逍遥舟的痕迹也被彻底抹去，再也难以追踪到申吉了。
“气运之子……这就是气运之子吗？”
良久，罗皓月抬起手，擦去嘴角的血渍，眸光有些暗淡。
他知道，今日申吉龙归沧海，虎入深山，来日再出现时，必会带来难以预料的天大波澜。
可是，他现在已经跟丢了人，无力回天了。
“或许，最开始的动机就是错的。”
“不，朕没错，永远不会错！”
……
就在罗皓月陷入自我怀疑的时候，逍遥舟已经远离了皇都，进入洪州地界。
洪州，大河纵横交错，水网密布，宛若一片泽国。
自天变后，这方地界便盛产水诡与水怪，无数人类遭劫，死伤惨重。
如今，很多人只能局限在一些地势较高的地方，不敢离大江大河太近。
因为，这里的水域十分恐怖，诡异到处都是，稍有不察，就可能死于非命。
逍遥舟在一座杂草丛生的山峰上停了下来，多番观察，确定罗皓月不会再追来，申吉一行人才松了口气。
“师父，这些年你去哪了……呜呜……我还以为你出了意外呢？！”
舟上，多了一个人，正是洪易，此刻他双眼通红，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淌落。
在半路上，申吉碰上了洪易的真身，这才有了洪易五尊分身共击罗皓月的那一幕。
“哈哈哈，哭甚，再度重逢，该开心才对！”
申吉开怀大笑，不小心扯到身上的伤口，又疼的他龇牙咧嘴起来。
“师父你的伤！”洪易声音颤抖，眼睛更红了。
此刻的申吉，通体遍布裂痕，像是用胶水粘合起来的碎瓷瓶，轻轻一动，就会渗出大片血水，无比渗人。
最为恐怖的是他的双臂，除了几根大筋和臂骨外，血肉全无，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坚持过来的。
这种创伤，触目惊人！
“小事罢了，无碍。”申吉摇头，不想让洪易太过担心。
“师父你忘了吗，我可是药人，最善炼药了。
我在太医院炼制了不少疗伤圣药，这次正好排上用场！”
洪易急忙从源宝囊中掏出一堆药瓶，每一瓶都流转着霞光，一看就不是凡物。
“这是正阳丹，可补充大量气血；那是生机丹，可肉白骨，最适合师父现在用；还有涤魂丹，可恢复魂力……”
他一一揭开瓶盖，为申吉讲解各种宝丹的药性。
“好东西啊！有俺的份吗?”大黑猪凑上前，不断吞咽口水，一脸渴望。
“去去去，尊上还没享用，你这黑斯就敢动坏心思，想造反不成？”猪鱼蛋斜睨它，义正词严的喝斥道。
“死猪崽子你别血口喷人，俺只是一时激动而已！”大黑猪急的差点发出狗叫，大声驳斥道。
“大黑、蛋蛋，你们都有，不必着急。先让师父挑选吧。”
看着二猪斗嘴，洪易感觉好像又回到了五道县，那时候也是这般，让他十分怀念。
“那就……每种丹药各来一粒吧。”
申吉张口轻轻一吸，一粒粒散发着曦光的宝丹从药瓶中飞出，直接没入他嘴里。
“咔嚓！咔嚓！”
他如同嚼糖豆一般，也不在乎药性是否会相互冲突，一股脑吞进了肚子里。
很快，他的体内就涌出大量神性精华，滋养他那近乎干涸的身体。
“噼里啪啦！”
阵阵骨骼震动声传出，同时还伴着潮汐声，那是气血在涌动，以腹部为源头，逐渐冲刷四肢百骸，修补伤口。
“有用！”
猪鱼蛋绕着申吉左看右看，兴奋无比。
肉眼可见的，申吉体表的伤口处有肉芽不断冒出，弥合伤口。
他那两只空荡荡的手臂也是如此，骨髓有气血喷薄而出，逐渐衍生血肉。
最让洪易、二猪震惊的是，天地间还有一股特别的能量参与了这一进程，那就是煞气！
“哧啦！”
漫天煞气涌来，灌入申吉的臂骨之中，那骨头上的黑色痕迹进一步加深，如墨水般渲染开来。
申吉自然也察觉到了这一变化，却没有去阻止。
他在皇都大战的时候，就是依靠煞气才能在短时间内击毙众多高手。
那时候，他就发现，煞气与他的身体的联系更加紧密了，宛若水乳相融，不分彼此。
而且，凶刀也有煞气存在，源自那柄黑色的液态断刀，虽然已经和仙泪血金融合在了一起，但仍可以贮藏与吸收煞气，威力也更加强大。
若非如此，凶刀也难以和宇宙锋对抗。
煞气是一柄双刃剑，用得好可威力倍增，用得不好很可能会化为一个只知杀戮、没有理智的傀儡。
既然已经踏上了修煞这条路，申吉知道，他没有办法再回头，也没必要回头。
别人难以将煞气化为己用，他却可以。
他不知道具体原因，只是怀疑这很可能与老申家的血脉有关。
“还不够！”
很快，他发现吞入腹的丹药精华很快就被消化掉了，于是又从药瓶中吸出一堆丹药，囫囵吞枣般咽了下去。
接连三次，直接耗光了药瓶中的全部丹药，可依旧没能让他的身体完全恢复。
这一次，他伤的实在太重了，本源受损严重。
别看他在罗皓月面前那般强势，实际上每一次碰撞都要消耗大量气血，几乎是在玩命。
若非他的底蕴足够深厚，体内还有青铜门提供上古精气，只怕早就死无全尸了。
虽说他的身体没能完全复原，但是空荡荡的手臂已经重新长出鲜嫩的血肉，看起来不再那般渗人了。
“咔嚓！”
申吉轻轻晃动双臂，顿时带起一股煞气，让人惊悚。
“煞气啊……”
他有些头疼，因为至今为止他还是没能找到真正掌控煞气的方法。
之前他靠的是自我封印，在非对战的时候通过封禁双臂骨髓来达到压制煞气的目的。
但是现在，双臂的血肉重新生长出来后，他发现煞气与他的双臂的联系更加紧密了，几乎可以称得上不分彼此。
想要自我封印的难度更加大了，而且他也明白，封印只是一时之策，最后还是面对这一难题，躲不了的。
除非，一辈子不动武。
只是，那可能吗？
“师父，我还有丹药！”
见申吉没能彻底复原，洪易又掏出了一大堆药瓶。
“不用了，有些伤，可以让我明悟自身的缺陷。
有些路，需要自己走通才行。”
申吉摇头，拒绝了洪易的好意。
并不是他矫情，也不是他抹不开面子，而是他想以伤为镜，正自己的路。
人体，说简单很简单，说复杂也很复杂。
有的人被捅一刀就死了，有的人只剩下一滴血却可以复生，还有的人，只要世间有人念其名，忆其容，就可以从冥冥之中归来。
都是人，为何差别那么大？
就如同佛家所说的一花一世界，一草一天堂，有的花仅仅只是花，有的却可以容纳一整个世界。
百川归海，有容乃大，当人的一根毛、一滴血，一粒细胞可以容纳海量能量的时候，组合起来的实力该有多么强绝！
当然了，单纯的增加体内细胞的神能是非常难的，因为总有上限。
这就需要功法的指引，让细胞蜕变，扩大容量。
此刻，申吉所能想到控制煞气的办法，便是熬练自己的身体，提高身体对煞气的“抗性”。
立根之本还是肉身与神魂的强大，先前那一连串的血战，让他明白自以为完美无瑕的身体其实还有很多缺陷。
他身上的那些伤，一部分就是缺陷所在。
他想以此为镜，走出一条最适合他的路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