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汹涌的海浪逐渐归于平静，对峙的气势也早已消弭于无形。
楚如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依然无法理解你如此做的意义。”
就算是让他们在这些人体内种下气息又如何？
倘若你过几年真的可以踏足七境，那么这些种下的气息当然不会引爆，可倘若你失败了，这些人日后不依然还是会死？
届时或许会浪费更久的时间。
既然如此，那又何必多此一举。
李子冀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忽然一笑，道：“我这些年总是在做有意义的事情，其实偶尔做一次没有意义的事，也很有意思。”
楚如风哑口无言，只能站在那里同样保持沉默。
他们二人的交谈声音不算太大，只有靠的更近，或修为比较高的人才能听得清楚，更远距离的人并不知晓发生了什么。
听的清楚的那些人面面相觑，猜不到这两个人之间在打什么哑谜。
不过凭借这只言片语大概也能得出结论，李子冀打断潮海大会的确是事出有因的。
现在该是各自散去的时候，李子冀当然不能将在场的北海大妖尽数杀死，楚如风等人也不可能是他的对手，那么短暂交谈之后，除了各自散去之外就没有了其它可能。
只不过就在这样的沉默下，那刚刚才平复下来的海面，又掀起了细微波澜。
大海是不可能真正平静下去的，总是能够看见狰狞的波澜或起伏的海浪，仿佛永远都不会停下，只不过先前在李子冀尚未散去的气息压迫下，海面才真正的实现了平静。
远远看去，就像是一潭死水，一面琉璃。
如今李子冀气息还未散尽，海面却再起波澜，他转头看了过去。
然后就看见了君上站在那里。
这一瞬的对视仿佛过去了无比漫长的时间，他们之间的恩怨实在太多，也实在太重。
算是亦敌亦友吗？
或许身处浊世的那段时间算是。
算是彼此敬佩吗？
无论如何都不得不承认这一点，君上的确是一个值得敬佩的敌人。
如果是站在北海的立场上去看，似乎在君上的身上根本就找不到什么值得诟病的缺点，没有人会怀疑北海一定会在君上的手中壮大。
君上的人格魅力是巨大的，他天然就会影响无数人。
但很可惜，李子冀永远都不可能站在北海的立场上去看待君上。
就像妖国虽然敬佩宋帅，却也同样永远都不可能站在圣朝的立场上去看待宋登南。
人之所以区别于动物，就是因为有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感。
圣朝和妖国之间的千年仇怨厮杀能化解吗？
永远都不可能，南境早晚有一天会再起杀戮。
但李子冀与茉莉儿，林墨，左朝之间的交情会变浅吗？
有朝一日他们又是否会在战场上碰见？
这些事情想想就很没意思，凡事也都如此，想的越远，越深，就越是身陷绝境。
无数人依然没有离去，楚如风等人却已经离开了。
君上自海面上走来，那些涟漪就在其脚下生出：“恭喜。”
他走到了李子冀的面前站下，二人面对面站着，他率先开口。
能取得一人双极境这等亘古未有的成就，这当然是一件值得恭喜的事情。
其实细细数来，君上和李子冀从未真正认真竭尽全力的厮杀过，每一次的交手都有外力插手。
李子冀问道：“你知道潮海大会的事情？”
君上点点头：“我见了不死者一面。”
这没什么不能承认的，不惜代价，绝对的冷酷无情，这就是君上一贯以来的行事作风。
这手段也正是不死者教给他的，君上觉得很不错，很方便，如果真到了那一天，会节省很多没必要的时间和麻烦。
李子冀并不意外，倘若什么时候君上讲了人情，那才是真正让人倍感意外的事情。
“这样的事情有多少？”
异教既然决定了这么做，提前布局，那就不会只有北海这一处。
君上想了想，回答道：“十六处，全都成功的话，大概会有二十亿以上的人被种下印记。”
二十亿人，当然并非全部都是修道者，更多的还只是普通人。
李子冀微微皱眉。
君上问道：“你难道打算全都救下？”
他的语气甚至带着些讥讽。
李子冀摇了摇头，他也知道那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就像穆小宁说的，远在天边的管不到，只能管近在眼前的。
人群还未散去，君上抬头看见了远处的一个馄饨摊：“坐坐？”
李子冀看了一眼，正是他和穆小宁上次吃过的那个摊子，于是点了点头，三人坐在了摊位上，煮馄饨的老板慌不择路的跑了过来，也不问话，直接就煮了三碗，盛汤的手都在打着哆嗦。
自从君上出现之后，穆小宁就没有再说过话。
“我听说了你们的事情。”君上吃了一个馄饨，视线放在穆小宁的身上：“能杀死右庭，我实在想不通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无论如何，穆小宁也不该是右庭的对手。
穆小宁面无表情，只是淡淡开口：“那天下了一场雪。”
君上不明白下了一场雪和杀死右庭之间有什么关联，他摇摇头，问道：“你们来这里是打算借用圣心？”
穆小宁如今依然是个普通人，那很显然在妖国借用圣心失败了。
李子冀点了点头，道：“如果有一线生机的话，那么只可能是北海之心。”
君上盯着他，不咸不淡的开口，语气之中听不出什么喜怒：“穆小宁杀了右灵官的族长和两位长老，你打断了潮海大会，而现在，你却说要借用圣心。”
在儒山一役上，双方可谓是死伤惨重，尤其是北海，付出的代价更是巨大，所有的谋划全都付之一炬，双方之间的仇怨，也正是在这一次的交手之中真正提高到了极点。
所以这样的请求听上去的确充满了滑稽。
就像是在自取其辱。
李子冀的神色却没什么变化：“说结果。”
他直截了当的询问。
君上轻轻吹着勺子里的热汤，抿了一口，然后抬头看向了远处的人群，最终重新落在了穆小宁的身上：“我欠了一个人情，很大的人情，需要还。”
他如此说道。
穆小宁的目光中毫无情绪。
君上道：“所以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