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话的信息量太大，路心悦有点消化不过来。
琢磨了会儿，她景仰地抬起头，“没看出来啊，原来姐姐是玩无间道的警界霸王花。”
余佳嘿嘿一笑，又故作惆怅地摇头，“往事不堪回首，但是我也不后悔。”
路心悦真诚地举起杯子，“那你也是为国为民干过事业的，我就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余佳“噗”地笑出声，也举起杯，“那你不许说我缺德。”
“那不行，一码归一码，我这人一向爱憎分明，有荣誉要敬，有缺德要骂。”路心悦笑眯眯地抿一口茶。
余佳无所谓地耸耸肩，也跟着喝一口茶。
“你怎么不问为什么是死变态逼着我去民政局结婚？”她捞了一串虾慢慢地剥。
路心悦扬起眸，“刚想问呢。”
余佳谈兴甚浓，眼睛挟一挟，“这是姐姐干的另一桩缺德事儿。”
路心悦觉得她有点怪，她这人看着欢腾啥事儿都讲的样子，其实嘴巴很严实，俩人喝酒聊天这么多回，听的都是别人的传奇，从来没听她讲过自己的事情。
略略好奇，问，“比在我这里干的还缺德？”
“缺德多了。”余佳长叹一声，“死变态那会儿有女朋友，还是快要结婚的那种，生生地被我撬了，那女的一时想不开，割脉自杀了。”
“哟，你这真是缺大德了。她死了吗？”路心悦惊诧地挑起眉。
“没死成，回老家去了。”
余佳意兴懒懒地捞一粒丸子，“就因为这件事情，死变态才从警校辞职出来单干。你知道么，他当时是重点培养对象，要调去省厅干大事业的。”
“啧啧，真爱啊。”
“真什么爱啊，他是同情我。”
余佳不以为然地撇撇嘴，“是他救我出来的，我那会儿鲜血淋淋，在医院里躺了大半年，老受罪了。他隔几天会来看我一回，见我这么可怜，总归有点恻隐之心。”
路心悦的眸底浮起些不忍，宽慰她，“赵铎肯抛弃女朋友跟你结婚，不可能恻隐之心这么简单，必然是有爱的。”
余佳笑笑，“可能吧。”
然后她莫名地静下来，顾自捞了一碗食材，漫不经心地吃。路心悦看出她情绪不佳，一时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只有低头涮羊肉。
默默地吃一会儿，余佳又是笑眯眯的样子，“哎，咱们言回正传。”
“啥正传？”
“我之前在S市。”
“怎么样呢？”
余佳眯起眼，筷子点着锅边，“盛少让我撮合周子康与前女友复合。”
路心悦噎住，使劲地“咳”两声，“你们真够缺德的。”
“我这是成人之美，哪里缺德了？”余佳一点不在意，眉毛挑起，乐滋滋地说，“前女友叫宋美娜，美籍华人，硅谷某软件公司销售部经理，白领丽人一枚。”
“嗯，然后呢？”路心悦乐不以为然地问。
“没有然后，我觉得她没戏。”余佳抿一抿唇，言简意赅地答，“周子涛的心思在你这里。”
路心悦挑挑眉，“你和周子涛聊过天了？这都被你看出来？”
余佳哈一声，夹了一筷蔬菜细嚼慢咽，言语也是细致，“你也不想想，姐姐当年是干什么的？没点察颜观色，推理运算的本事，早三集就亡了，哪有可能撑到男主进来救我。”
路心悦服气地点头，“那么，以你的专业的本事，前女友应该继往开来，孜孜不倦的吧。”
“必须啊。”
余佳腆起个脸，得意洋洋地说，“这笔收入属于专项费用，死变态不盘剥我。就算撮合不成，也要让前女友坚守阵地不退。”
路心悦没办法跟她继续这个话题，只有瞪她一眼，“你接单子赚钱我没话讲。”
余佳“唉”地叹一声，颇为感慨，“老娘为了赚钱也是不遗余力。”
听她这么讲，路心悦还真是来了兴趣，筷子点点她，“听你的介绍，你家赵铎也是警界达人出身，堂堂正正的威武大男人，这些年赚的钱够你们俩海外旅游豪宅游艇了吧，干嘛这么抠着你？”
余佳扁一扁嘴，没好气地说，“他怕我携款潜逃。”
路心悦失声笑起，“你干嘛要跑？”
余佳目光沉一格，面上依旧嘻皮笑脸，“我不能生小孩，原本就不该跟他结婚的。他妈妈一直想抱孙子，对我横挑眉毛竖挑眼的，我当然要跑。”
路心悦意外，迟疑着问，“结婚的时候就知道吗？”
“知道，那次伤得太重，养不回来了。”
余佳无所谓地耸耸肩，“其实吧，我勾引他单纯就是因为喜欢他，想偷偷摸摸地寻些快活，没想过让他抛弃女朋友。没想到他这人这么轴，干完了非逼着我结婚。我也是受着高标准道德教育长大的人，心理压力很大啊。”
路心悦狐疑地看她，“所以你要跑？还让他知道你要……携款跑？”
余佳坦荡得很，“似乎是某天我喝多了酒，跟他闹腾一晚后说漏了嘴，然后他就开始抠抠索索地不给我钱。”
“真跑啊？”
“嗯。”
余佳一边往火锅里头扔海鲜，一边淡悠悠地说，“死变态的爹妈都是警察，思想觉悟高，我和他的事情搞得他们没面子，好多年不跟我们往来。后来想抱孙子了，关系才缓和了些。但是我老不怀孕，他们就着急。警察系统的人都爱侦察，也不知道怎么的，让他们查到了我的住院病历，然后就炸锅了，这两年我都没去过他们家。”
路心悦皱眉头，“都什么年代了，也不是非要小孩不可。”
“我不忍心啊。”
余佳的眼睛里浮起些雾气，沉了半秒，她习惯性地勾起唇，摆出一副懒散的模样，“哪能让老赵家这么好的基因断送在我的手上，他前女友还单着，有感情基础，可以凑一对生大胖小子。我么，辛苦这么多年，携点款也不算过份。”
路心悦听得直抽气，筷子夹了丸子，没办法放进嘴里。
余佳咧开唇笑，“妹子，我跟你们不一样，我是阎王手里逃出来的，活的每一天对我来讲都是赚的。见过生死的人，思想境界必然不一样。我是二十二岁那年出的事，今年三十二岁，这十年够本了。死变态是好人，他爹妈也是好人，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他们想要抱孙子的心愿很合理，我得成全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