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也算是为他了却一桩心愿吧，没想到还能在这里遇见您，和您说上话。”狐族老婆婆紧接着说道。
柯联元首轻轻点头回应，也是示意自己还会继续聆听。
“您应该也知道吧，我们为何还会留在这座城市。”
狐族老婆婆这时看了看身后的他们，皆是年过半百的二十余位老者。
“家在这里，不愿离开。无牵无挂，静待寿终。”柯联元首回答道。
狐族老婆婆笑着点头，他们皆是如此。
老了，走不动了，也不想走了。
恍然间，柯联元首也仿佛看到了一位老者，很久远以前见过的一位老者。在一座残破的城市废墟上，带着他那年幼的孙子，走向了一位陌生的少年。
只可惜。
那位老者虽颠沛一生，最后却迎来了自己满意的国度。
现如今。
眼前的他们，却只能面对黯淡无光的灰暗未来。
“我们啊，不想走了。”
狐族老婆婆抬头看了看，环视一圈这已经破碎的城市，白皑皑的雪花似乎也在点缀着凄凉。
“元首大人。”
“我想，我大概比很多民众都清楚，您是怎样的一位伟大领导者。”
“但我还是想问问，您真觉得这场战争，我们能胜利吗？”
狐族老婆婆看着柯联元首的眼睛问道。
“有胜利的希望，无获胜的把握。”柯联元首不愿欺骗，如实回答道。
“那我们真的没有妥协的方法吗？像厄沙帝国那样，或是像已经东西分裂的西海帝国那样？”狐族老婆婆又问道。
“可以，那确实是一种选择，也是前勇者亚赛弥为民众做出的选择。向诸神妥协求全，停止无尽的战火，重新回归神权统治的怀抱。”
“你们也可以去做出选择，向着厄沙帝国与阿西利欧大陆逃离。”
“但那不是我的选择。”
柯联元首平静的回答道。
“我知道……我都知道……”
狐族老婆婆重复着，神色也逐渐暗淡了下去。
她的丈夫，是最早追随柯联元首的狐族兵，她能比更多民众更清晰的了解柯联元首为世界带来的变革。
也能够理解他所做的一些决定，可是……
……
“我知道，如果我们不反抗，未来我们的后代将会永世在诸神的奴役下苟活。以现如今远古旧神展露的力量，一旦我们失去魔法科技的力量，便是诸神圈槛下稍有区别的羔羊。”
“这场战争不打，我们的后代只能如奴隶侍奉主人那般，敬畏着神明而活。”
“可是……我们呢？”
狐族老婆婆，最终还是忍不住颤声问道。
我们呢？
那为了赢得这场战争，而牺牲的我们呢？
“我也知道，战争总是会有牺牲的，变革必然会流血。”
“可是为了这场战争，甚至更久远的之前的战争。”
“我的亲哥哥，在您以狼王身份建国后的战争中牺牲了，我的父母更早的死于贵族压迫后的反抗之中。”
“我的丈夫，去年也牺牲在东边的一座城市，他是去援建防御系统的。”
“我的大儿子，在一个月后也牺牲于一场魔兽神明引发的兽潮抵抗之中，他的妻子在混沌魔龙的袭击下失踪。”
“我的小儿子，几个月前也牺牲在东部前线，他的妻子虽未参军，但也没能幸免于难，因为她就在后方没多远的城市，在撤退过程中没能躲过神明的袭击。”
“他们……都不在了……”
狐族老婆婆说到这里，也是忍住了自己的悲伤，尽可能让自己不会流泪。
但也是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勉强整理好自己的情绪。
其余老者也是在这时神色暗淡，他们之所以能无牵无挂的留在这里，大多也都有着相似的状况。可以留念的家人，大多已经不在了。
……
“唯一还让我现在继续活着的，也仅仅是我的孙子孙女，他们获得了进入了改造秘境空间的资格，现在暂时还安然无恙。”
“但能持续多久，秘境空间是否足够安全，我想元首您应该比我更加清楚。”
“所以我真的很想知道，元首大人。”
“我们呢？”
“我们就真的注定要为这场战争牺牲，为这个时代的一切付出吗？”
狐族老婆婆尽可能让自己的话语连贯，不会因为悲伤导致语句不清晰的问道。
父母早亡于王权帝制时代，所以她与哥哥流落到匪徒之中，跟随当时还是匪徒首领的威费尔。也是在那时结识了他的丈夫，也是当时的一位匪徒。
可在后来的战争当中，她的哥哥也牺牲了。
本以为与自己丈夫幸运的度过了那个世界战争时代，在这座城市中安定下来。
孩子也各自娶妻生子，幸福美满。
可是……
诸神复苏了，战争又来了。
这一次，丈夫牺牲了，儿子儿媳也是牺牲的牺牲、失踪的失踪，仅有年幼的孙子孙女暂时安然无恙。
可战争，还要继续。
还是根本无法明确胜利的战争！
元首大人就在面前，他亲口承认着，这是一场没有把握胜利的战争。
……
柯联元首沉默着。
他看着眼前的狐族老婆婆，看着她身后其他神色各异的老者。
能够清晰的感受到，他们神色中的复杂情绪。
他们也都清楚。
是柯联元首带领他们建立了一个前所未有的伟大国度，让他们能够有着远比曾经王权帝制时代的幸福，可以不受压迫与剥削，不受权贵高高在上的欺凌，享受自由与尊严的安宁生活。
可是……
也还是因为柯联元首不愿放弃战争，祂们的孩子们也都接连牺牲于战争之中。
哪怕他们都知道，这战争应该去打，应该去争取胜利。
但至亲的牺牲，还是那么痛彻心扉。
他们只是希望拥有家人、拥有幸福的普通民众，无法完全为大义未来，去甘愿承受所有的牺牲。即便理解也无法完全去不在意，那些至亲已然离去的实事。
这场战争能胜利吗？
这场战争还要打多久？
又为什么一定要他们来付出牺牲？为什么是他们？
为什么……
……
是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