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门最擅因果一道。他们认为世间万物，皆是依因果之理，而生成或是毁灭。
因是能生，果是所生。所谓有因必有果，有果必有因。由因生果，因果必然。诸天迷悟，不外是因果关系。
如外界客尘，与众生主体内心也互为因缘，由众生之无明生起我见，我见缘外界之客体，客体唤起众生之贪欲，贪欲引起恶行，恶行招引再生及痛苦，痛苦又加重无明。
彼此既是因，又是果，互为因果。
如来一口叫出秦风的名字，而秦风答应，如此一来二人因果已成。
在二人因果之中，如来是善，秦风是恶。自古以来便是邪不压正。
那以如来手掌变化出的山峰，让秦风避无可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山峰向自己压来。
这因果之境实在是太过玄妙，秦风纵然心中明了，却也只能在和如来莫名其妙结成的因果之中，不断地受制于人。
无论是仙法还是剑气，都无法彻底击碎，越来越近的五指山。
而那遮天蔽日的山，却已是近在咫尺，如果真被压在山下，便是永世不得超生的下场。
如来见此不可察觉地，露出了一抹笑容，不由想起了曾经那个，杀上灵山大闹一场的妖猴，也一样的拼尽全力，也无法从自己的五指山下逃脱。
如来眼神流转，刹那间变得冷血无情，正是那杀伐果断的降魔相。慈悲善念顷刻间荡然无存，只有比之秦风杀境，更加冰冷的杀意，席卷四方。
这一次没有女娲，没有菩提，终于没有任何人，能够阻止他降妖伏魔。
在如来眼中，像秦风这般目无法纪，为所欲为，罪孽深重之人，就该彻彻底底的消失在轮回之中。
秦风仿佛放弃了抵抗，双手随意的垂下，低头又抬头时，双眸之中一片死气，犹如日暮西山的老人一般。
一头长发转瞬间，就已经变得花白，皮肤之上更是皱纹横生。
如来双眼之中，爆射出两道精光，倒吸了一口凉气，惊道：“轮回。”
秦风颤颤巍巍地抬起脚，很慢很艰难，可却从五指山下一步迈出，自此天高地阔再无约束。
因果纠缠被秦风以轮回大道，从中超脱而出。我既已死，又何来因果一说。
秦风手中诛仙古剑，剑芒暴涨化作一条，喷云吐雾的青龙，向如来古佛撕咬而去。
“孽畜尔敢！”如来暴喝一声，双手合十默念经文，字字如雷，响彻天地间。
如来眼眸佛光流转，不知不觉间秦风面前，已是八相之一的说法相。口含天宪，言出法随。
此时佛法无边，如春风一般无处不在。天地万物都沉浸在滚滚佛心之中，聆听古佛教诲。
秦风眼眸之中刹那间闪过一丝迷茫，只觉心中有千万悔恨，涌上心头。让他忍不住想要长跪清风之前，忏悔赎罪。
三千佛众抓住机会，同时变化出天地法相。只见诸佛身后，或有眉间白毫相，或是睫如牛毛相，又或是常得上味相等等。
共有三十二种各不相同的法相，同时现世在天地之间。金刚怒目，欲要降妖伏魔。
秦风大喝一声，强行将心中的欲念，全部压制。习惯性的一手，捂在胸口之上，喝道：“天地法象！”
天地法象和天地法相，分别是道门和佛门的不传之秘，虽看着相同，却又有不同。
佛门法相乃是从如来古佛之中参悟而出，随后随着四位最有望，成就古佛之身的菩萨，又从佛理之中参悟出十二法相，这才形成了佛教之中的天地法相神通。
而道教的天地法象却是，由自身对天地的感悟，借用天地灵气，强行让虚幻的自身，成就有通天彻地之能的法象。
二者之间并无强弱之分，却有本质上的区别。
两门神通如今在隐世不出的大雷音寺中终于相遇，虽然人数不均等，可是秦风也不会，奢望什么可笑的公平。
在如今的秦风看来，面前的佛众们，不过是蜉蝣而已，他身后由虚幻逐渐凝实的虚影，缓缓的睁开一双冰冷的眼眸。
右眼之中猩红如血，左眼之中阴阳二色流转不息。
千万世的轮回，似乎只有无尽的杀戮。
冰冷的气息，让诸佛身后的法相开始慢慢的溃散，一把无形的剑出现在秦风法象手中。举剑而起，刹那间似乎天地静止不动了一般。
三千佛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越来越近的剑，而无能为力。
此时此刻包括如来古佛，都在这一剑之下，变得表情呆滞。
那似乎是天对世间所有人的审判，从心中升起的无力感让人绝望。
如来艰难的张了张嘴，口中念出玄妙难懂的梵文，那肥胖的身躯，不断地鼓起一个个肉包，他面色痛苦，却仍在咬牙坚持。
共有七个巨大的肉球，从如来的身体之中脱离而出。
八种不同的道韵，将秦风构织而成的牢笼，彻底冲破。
众佛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面露崇敬地看向，那八个一模一样的人影。
降兜率，入胎，住胎，出胎，出家，降魔，成道，说法。
八相齐聚，面色庄严，分别处在不同的八个方位，将少年团团围住，异口同声道：“施主既以触摸到无上大道，何必苦苦相逼，你我不妨化敌为友，相坐而谈共求，超脱红尘之外，如此岂不美哉！”
秦风冷笑一声：“道不同不相为谋，如来佛祖，你不会这个道理都不懂吧。”
如来双手合十默念佛号：“世间大道虽有千万，可难逃殊途同归一途，所谓大道，不过是众生为求超脱生死，心中执念罢了。”
“只有你我这般，真正从天道之中，窥得一线天机之人，才是真正有望求真之人。”
“秦施主，你我都是有缘之人，又何必贪恋红尘，不愿就此超脱而去？难道你真的要为了，那些凡夫俗子舍弃大道么？”
“你我都知走到这一步，究竟历经了多少磨难，又经历了多少抉择，事到如今大道有望，何必生死相搏？”
秦风笑道：“你说这么多，无非就是怕了，你放了秦蓁，我转身就走。”
如来长叹一声，八个法相齐齐抬手一挥，虚空之中被其划开了一道裂缝，只见里面有个闭目而坐的女子，双膝之上正摆放着一把仙剑。
秦风犹豫了一下，强行忍住心中，迫不及待想要上前的冲动。如来这么简单的将秦蓁，放在了自己的眼前，让他不得不怀疑，这是一个骗局。
秦风犹豫了，如来却笑了。
“秦施主，你是不相信老衲，还是不相信你自己？”
秦风眉宇之间闪过一丝挣扎，心中同样如此问着自己。
如来的声音，又一次在秦风的耳边响起。
“或者是说，你从未相信过任何人？”
秦风猛然抬起头，如来含笑指向他，续道：“秦施主，你只是强迫自己变为了现在的自己，又何必如此辛苦地戴着面具而活。”
“你骗过了天道，骗过了自己，可终究骗不过你那颗心。”
“你还是你并未改变，还是那个冰冷无情，自私自利的人，哪怕你装得再像，也不会是那个心系天下苍生，为了一名女子放弃大道之人。”
“你本就是自异界而来，又怎么可能，对这个世间的人或事物，生出什么情愫，你不过是在孤独中，流浪了太久太久，从而产生的臆想罢了。”
如来一顿，平静的语气，转而成为了一声暴喝：“还不快快醒来！”
秦风只觉心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应声而碎。那幽暗空间中的女子，缓缓地抬起头，向他一笑。待看清那张脸庞之时，秦风心中一惊，不由向后退了半步。
那张脸不是旁人，而是前世的秦风。
永远紧皱着的眉宇之间，是夹杂着忧伤的戾气。那张英俊的脸庞，是对苍生的一片漠然。那个蓬勃跳动的心脏，是毫不顾及他人感受的自私。
他对着秦风伸出了手，似乎是在呼唤秦风归来。
秦风的面容在扭曲狰狞，那个新生的道心，开始寸寸崩碎，他艰难的抬起头，喉咙微动强行咽下，心头之处涌上的鲜血，嘶吼道：“如来！”
如来微微一笑，曲臂向前缓缓一推，秦风的身体便倒飞出去，秦风回头望去，一个不知何时出现在，自己身后的裂缝，正将他一点一点的吞噬。
秦风脸上浮现出一丝不忿，这场不知不觉间，发生的道心之争，他还未来得及辩驳，便已然一败涂地。
按说秦风不会败得如此彻底，也不该如此之快。
可是当秦风强行，将两世为人的那颗道心，融合在一起之时，似乎便注定了一切。
这是他注定会遇到的劫，无法避免的难，此劫不是天地赐予，也不是如来带来，而是他自身必须得经历的劫。
两世为人的秦风，有太多太多的不同，一个无情，一个多情。就如那两枚截然不同的道心一般，本就不应该出现在，一个人的身上。
可它偏偏出现了，两枚道心的感悟，带给了秦风前所未有的力量，同时也为他埋下了，今日的祸根。
秦风不知道，哪一个才是真的自己，所以他在如来的质问中，不知所措。
无垠的黑暗之中，秦风发出痛苦的呻吟，道心已碎此时的他无比的虚弱。
从遥远地方响起的佛音，清晰地传入秦风的耳中，一遍一遍地冲刷着他的心灵。
秦风抬起手，摸了一下脑袋，低头一看手心之上，是几根头发。他不由苦笑一声，只觉这样下去，怕是没几日，便会变成一个秃子。
随即秦风像是想起了什么，对着空旷的空间大喊：“秦蓁！”
秦风料想他应该是，被如来放逐到了，和秦蓁相同的空间，故而出声呼喊。
等了许久之后，终是无人回应。秦风无奈只能尝试着，让身体重新行动。
略微用力身体便动了，可随之而来的，却是一点金色的光芒，在黑暗之中散发出耀眼的光芒。
秦风只觉眼睛传来一阵刺痛感，不由低下了头，闭上了眼睛。
无处的安放的双脚，却是传来了一阵让人心安的感觉。
秦风疑惑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栩栩如生的世界。
春风拂过山间的翠绿，带来了一阵沁人心脾的清香。秦风抬起手，从路边摘下了一枚树叶，放入了口中，一点点的苦涩，一点点的咸味。
秦风疑惑地环视四周，仍旧是那样的真实，毫无破绽可言。
这一切难道是真的？如来的修为，难道真的可以，做到创造出一个世界？
秦风下一刻便否定了，这个荒诞至极的猜想。如果真的有人可以，创造出一个世界，那么他便不是求道者，而是真正的大道了。
这一定是一个，虚构出来的世界，不过是梦幻泡影罢了，秦风坚定了内心的想法，抬脚向前走去。
秦风决定去看看这个不真实的世界，只有这样才能找出，这个虚假世界的漏洞，从而逃出如来的手掌心。
秦风走得很慢，亦是非常的仔细，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任何一处细节。
可一路行来，一切都是那么的完美，这个世界似乎，的确就是真的。
秦风眼中闪过一丝迷茫，不由怀疑这是一个，被如来用他不知道的术法，强行摄取而来的世界。
如果是这样，倒是解释得通，为何这个虚假的世界，是这样的真实。
愣神之际，山林之中突然出现一阵嘈杂声。
生灵？
秦风回神望去，迫不及待地寻找声音，向前走去。
人或者说是有灵智的生物，是世间最难以模仿的东西，无论何种神通，也不可能真正创造出，拥有独立思想的生灵。
秦风想要去看一眼，这个世界的生灵，来印证心中的猜测。
只是那声音听着极近，可当秦风向前寻去之时，竟然觉得那声音又远了许多。
秦风的嘴角浮现出，一抹自信的微笑。既然有人不想让他，接触这个世界的生灵，那么他就非要去看看，究竟是什么在躲避着自己。
他可以肯定，这是破局的关键。
也是离开这个地方的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