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做贷款！？”
叶父震惊的瞪大眼，然后跳起来，赶紧摇头。
“那怎么可以，做什么贷款？不能做贷款，好好的，干嘛跟国家借钱，那不行，咱们都是本分人，怎么可以欠国家钱，那说出去像什么？”
父子俩在午饭后坐在门口的时候，叶耀东给他爹提了一下，没想到他爹反应巨大。
要是可以，他也不想给他爹知道，省得麻烦。
他爹也是老古董一个，思想落后，肯定接受不了，光给他爹做思想工作，他都得费老大的劲。
不做还不行，等沈明娥上门来了还是会知道，到时候反应更激烈，还是得提前说了，让他消化一下。
叶耀东又哄又骗，把早上跟阿光说的那一套给他爹说了又说，掰碎了，又揉碎了，他才没那么大反应。
但也打心眼里不愿意做贷款，极为抗拒。
“你这好好的，家底又厚实，又不差钱，你干嘛做贷款？没必要啊，咱们船也很多……”
“这跟人借钱，脸上就没光，看到人都得低人一头，你这竟然还上升到跟国家借钱，这有什么好占便宜的，反正都是要掏钱还，又不是白送。”
“别整这些歪门邪道的，咱们走正经路，踏实的出海打鱼。想要买船自己花钱去定不就好了，干嘛还要跟国家借？到时候又要还。”
“传到村子里，你还要贷款买船，名声多不好听，回去估计能被你娘骂的狗血淋头，你媳妇都得跟你闹。”
叶耀东口水都要说干了，他爹还这样讲。
“关键是我现在手里也没钱啊，这算是国家白白赞助的，我们这也是支持港口发展。”
“自己掏钱跟国家掏钱，两码事，自己掏钱就很肉疼了啊，虽然我给得起，但是不是刚花了10万块吗？再让你掏10万，你掏得出来？你舍得？”
叶父赶紧摇头，“打死我都不行。”
“那不就是了？我们现在是支持国家建设，国家给我们发钱去干，拿这个钱去买船，那不就不心疼了吗？”
“可是你借了，总是要还的。”
“那等我们干活挣来了再给不就好了？你把它理解成租，不就行了？国家租你一条船，还不要租金，你等挣钱了再把船的成本还回去，不就好了？这不就相当于辛苦干几个月，还白得一条船。”
叶父沉默了一下，正在消化他说的“租”。
叶耀东又道：“等我攒够钱，再去买，得什么时候了？钢制的渔船一条得好几万，还不是想买就有。”
“那个女孩他爹就是厂长，我贷款给她带来业务，她帮忙走后门，船能到手的更快一点。”
“这船能早一点到手，不是就能早一点投入使用挣钱吗？我要是自己攒够钱再去买，那得猴年马月了。”
“现在要是有一个人过来跟你说，他把船给你开，三年后，只要把船的本金还给他，这个船就永远的归你，你要不要？”
叶父给他这么一说，瞬间也心动了，“那肯定要的……这…这不等于船直接送给我吗？几个月就能把本金还给他，船以后还都是我的……”
“那不就得了？这贷款不就相当于直接给我一条船吗？我还不需要有什么负担，只要赚了再还。”
叶父有心再想反驳借了也是照样要还，但是又觉得刚刚那么一比喻，也确实相当于船白送了。
其实其中的差别就在于自己要不要出钱，叶耀东这时候还真出不起，债都没还完呢。
自己要垫资跟自己不用垫资，差别可大了。
就比如那条货船，就类同于自己垫资出去了。
十几万花出去，结果船还在那里改造，都还没有投入挣钱。
而现在等于贷款了，船先造给他了，以后挣钱了他再补上这个本金。
叶耀东看他爹也有些被绕进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少操心了，你只要干活就行了，这些动脑子的事我来。”
叶父拍开他的手，“我怕你乱来，还你来？这贷款一说出去就得被人笑话，得被人讲究，那么有钱了，还要欠银行钱。”
“谁讲究啊？等我把这个钱挣到了，到时候一个个都得拍大腿后悔。”
以后不要说免息了，你付利息让银行贷给你十万，银行都得考虑。
百万都只能去背房贷才能有百万可贷，或者去抵押。
“你这刚花了10万块出去，你再去做贷款，传回家，她们一个都急死了，估计都恨不得追过来。”
“怕什么，远在天边，打电话骂的话，你直接挂，不要惯着。反正该打的平安电话打回去，她们要是知道了，骂的话，你直接挂。”
“嘴里说的这么硬气，干嘛不是你挂？”
“不都骂你吗？”
叶耀东说完赶紧跳一边去，省得他爹脱鞋子。
“你个兔崽子棺材子……”叶父骂骂咧咧的又追不上他。
叶耀东往外走，打算去遛遛，看看阿光那边思想工作做的咋样了。
两个朋友在海上，此时还没回来，得等傍晚，倒是也不着急。
他慢慢的溜达到阿光那里，阿光此时也正跟裴父坐在一起说话。
他走过去后，也没说话，只是去看其他工人在那里打牌。
裴父倒是问他了，“阿东啊，你是确定要做贷款买船吗？你爹同意了吗？”
“干嘛要他同意？船是给我的，又不是给他的，也不是他做贷款，我自己的想法，只要知会他就行，他又做不了我的主。”
阿光偷偷的朝他竖了根大拇指，然后才跟他爹道：“听到了吧？我自己做贷款，又不是让你贷款，以后那就是我的船了，你也少操点心，我自己有分寸。”
“行吧，那你们两个也得去打听一下，看看银行是不是真有这个政策，可不要被人骗了，到时候什么都没落着，还吃了一肚子亏。”
“肯定的，也不能人家说什么，我们就听什么，肯定得打听。”
“嗯，那看看能贷多少，反正都要做贷款了，贷1万也是贷，贷10万也是贷，你就多贷一点，白送的船不要白不要。”
“就是，我也是这么想的。”
“人什么时候过来？等确定能贷多少钱，你再跟我说，咱们商量一下，看看要什么样的船。还有，也得去别的造船厂打听一下同样的配置，别的厂什么价格，可不能被人家父女俩宰了，从银行出来的钱直接流入人家父女俩的口袋。”
“知道了。”
阿光打了个响指坐起来，朝叶耀东走去。
“搞定了。”
“你爹还挺好说话的啊？”
“占便宜的事，谁不好说话？”
“我爹就怕死了，一听做贷款，要跟银行借钱，立马就跳起来反对了。”
“这也正常，老一辈都比较保守，必须得攒够了钱，有很多的钱后，再拿出很小一部分去买才会舍得，不然即使有钱了，也舍不得大笔拿出来消费。我爹刚一听也赶紧反对，后面说说，才没那么坚决，还能听我给他分析。”
“嗯，也差不多，给他分析了老半天，才没话讲。”
“那我们现在去哪里？”
“你爹刚不是说了，让我们多打听一下，看看银行是不是真有这事？走呗？我也忘记问她是哪个银行了，随便银行都问一遍呗。”
阿光连忙迈着脚步跟上，“对，还要去造船厂问一下，看看各种渔船的配置价格，免得知道我们是做贷款，不用自己掏钱，万一给我们虚报了怎么办？”
“嗯，都问一遍，反正明天还有一天呢，多跑跑错不了。”
“你的自行车呢？”
“刚刚吃完饭就散步过来了，先去我那骑呗，顺便你带上钱，也先去买一辆。”
“也行，还得好几个月在这里，总会用上，真在造船厂定了渔船，也得经常过去看看。”
“我先回去，你等会去找我。”
“好。”
这沈家门也就是一个街道，并不大，大概就一个镇那么大，但是这里是渔港，外来人口多，目前还真有两家银行跟一个邮电局。
两人买完自行车就逛完了几家，不止问到了，还直接在国有银行里面遇到了沈明娥。
她看到他们很高兴，还聊了一会儿，说自己问过来了额度。
说他们这种外来的顶多只能10万，这个还是她帮忙说，不然顶多5万，并且还得本地人做担保。
“还要担保？”阿光惊讶的问。
“对呀，你们不是本地人，没有本地的户籍证明，这免息的放贷给你们，你们跑了怎么办？”
“我们有村里开的证明，拿来也不行吗？”
“那也得找一个本地人做担保。”
“都说我们是外地人，哪里会认识本地人啊，那没有本地人担保，是不是就不行了？”
“你要么问一问？看看有没有人给你做担保？”
叶耀东也问道：“抵押可以吗？”
“抵押什么？你在这里有房屋跟土地？”
“没有，渔船行吗？”
“估计不行，因为你们要是跑路的话，渔船直接也开走了，得有人做担保。”
阿光直接看向叶耀东，“这问的不是废话吗？我一个外地人，去那里找本地人给我扛责任？玛德，还以为捡到大便宜了，没想到还要一个本地担保人，白做梦了。”
“那回去先想想办法？”
“那就只能回去再说了，我的大船瞬间就没了，还想着去船厂打听，也不用白费力气了。”
叶耀东看向好奇的看着他们的沈明娥，“我们回去商量一下，找一下本地的朋友看看。”
“行，那我明天再去找你们？”
他看了阿光一眼，“我们来这里找你好了，反正知道你在这里上班，工作日你应该有在这里的吧？”
“有的，早上只是去找我爸了，那我就在这里等你们，你们这两天快一点啊。”
“好，那到时候过来办理，还得麻烦你跟你爸说一下船交期的事。”
“好说，只要你们能过来办理贷款，我就帮你们去找我爸说一下。”
叶耀东点点头，跟阿光先回去了。
阿光一出门就骂了，“原本还高高兴兴的，还以为捡到一条船了，这下好了，tmd也不说清楚，空欢喜一场。”
“十万也确实很多了，贷给外地人确实也怕跑了，现在交通又不发达，这里全国各地的外地人都有，跑了可没地方去找。”
“那咋办，你是去找俗人老板？还是找许船长？”
“俗人不在家，跑货去了，我估计他得过年才能回来。许船长就算了，又没有多来往，并没有很熟悉，打听事情还行，人家哪敢做担保。10万块呢，我要是跑了，银行要他还。”
“原本还想的美美的，赚了再还钱，算是白得，现在好了，没戏了。”
叶耀东心想着，有没有什么办法……
“走吧，回去吧，瞎忙活，浪费一天时间，唉。”
“是不是心里有落差了？”叶耀东边走边笑着问。
“当然了，本来还没想着占这便宜的。欠国家钱，心里多少也有些负担。好了现在连欠的资格都没有了，那更难受，更想贷了，心里瞬间跟猫抓似的，有些不甘心，明明都快到手的船了。”
“然后啪，快乐一下没了。”
“对，就是这种感觉。”
“那现在也没辙了……”
阿光唉声叹气。
“哎，你说拿你渔业协会副会长的证去贷款行不行？”
“说要人。”
叶耀东琢磨着，不然他去买个房子买个地？然后再去抵押贷款？
刚刚沈明娥好像也没有一口否定，就问他拿什么抵押。
反正现在房子跟地不值钱，买了好歹自己在本地也有资产，然后自己又有渔业协会副会长的证，应该会通融？
还，他肯定会还的。
他想到这里，卡了一下阿光，“等等，我回去再问一下。”
说完他就立即回头，小跑着又往银行去。
“你回去问什么？”
“我问我去买个房子买个地，做个抵押，可不可以就能贷款了？”
“房子跟地又没多少钱，能给贷那么多？”
“问问么。”
现在是不值钱，过几年就值钱了，还非常值钱，反正他肯定是会还的。
房子土地抵押给银行，放出风声去，那也不怕被本地人侵占了。
政府的名头总是更有威慑力，即使人不在也不敢打主意。
等他渔船到手了，直接拿赚的钱还进去，这样房子土地跟船都赚到了。
原本还没有买房买地的念头，这会儿已经充斥他的脑子了。
之前没有这念头，是因为买了人也不在这里会被本地人侵占，买了也是白买，现在买了直接抵押给银行，那就不怕了。
等过年人一走，自己拿几个封条贴上去……
下次来了再揭掉……
想想他也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沈明娥看他们去而复返，好奇的问：“是有东西落下了吗？”
“不是，我如果有本地的房子跟土地，能做抵押贷免息的吗？”
“可以啊。”
“贷十万也行。”
“应该可以，免息贷款都没有抵押，只要本地人展示资产身份就行。”
叶耀东高兴了，“行，那我去买房买地。”
“那你搞定了，早点过来。”
“好。”
他拉着阿光又往外走。
“不是，怎么还要买房买地了？”
“不然没办法啊？”
“那我们又不住在这里，买房买地干嘛？”
“做抵押，然后渔船挣了钱后，放着升值。正好有银行做贷款，抵押给银行，放出风声，人不在，也少有人会打主意。”
“本来还想着不用花钱，就能拿到一条船，现在还要花钱进去……”
叶耀东拍了一下他，“你傻啊？现在买房买地也是在挣钱，还有银行拿来当大旗，你只要把渔船拿到手，挣到钱还进去不就好了？那不是房子地渔船都有了？”
“唉，之前是想着不花一分钱，现在是得先花钱了。”
“值得就行了。真让你垫资个10万块买渔船，你拿得出来吗？肯定拿不出来啊，现在只要银行跟船厂这边衔接一下，那就白白一条船到手了。”
“嗯，那就这样，回去打听一下，有没有人卖房子的，地的话，我觉得估计不好买。”
叶耀东道：“去土地局买荒地林地，别买农民的地。”
现在一些林地土坡，不适合种植，以后都是推掉盖房子的，买农民的地更麻烦。
“东子，你怎么什么都能想得到？”
“我聪明啊，走吧，太阳都下山了，赶紧回去吧。”
叶耀东回去时，叶父也问起了，他只随便搪塞的说搞定了，在办手续。
反正他爹夜里就出海了，也不用跟着瞎操心，他一个人就能办了。
等饭后他又跟阿光汇聚在一起，俩人商量了一下，决定还是跟阿正小小说一下。
不然以后回过神来，说他们没带他们一起，错过了这种好事。
一朝怕蛇咬，十年怕井绳。
大家都是一起长大的发小，又一同在这里打拼，这个也算不小的事，可以知会一声，搞不搞就看他们自己。
他大哥二哥也一样，都是自己人，不过他不咋看好他们。
都是老实本分的，估计一听要跟银行做贷款，立马就能摇头。
个人有个人的想法，反正大家都在这里，他该提一嘴就提一嘴。
劝说的话，他肯定不会当做亲爹一样的做思想工作。
这么多外地人做的贷款，他也不看好，他觉得自己是没问题，其他人的话，大概率也是被刷下来的。
这话，在几人聚在一起的时候，他也说了一下不看好他们。
原本还很心动的小小跟阿正也立即摇头了。
小小道：“那就算了，这里头估计也很麻烦，从来都只有收刮老百姓的钱，哪有老百姓能从里头不付代价的掏出钱来？”
其他人也跟着点头。
“是啊，哪有那么好的事情，谁都能从里头掏个10万块钱出来。”
“算了，你折腾吧，我们不折腾了，这边收益都挺好的，也够赚了。”
叶耀鹏跟叶耀华，也跟着拒绝。
叶耀鹏道：“这听着要和银行贷款，我们都心慌，现在还要什么买房买地去贷，我了个天，不行，你折腾吧。”
叶耀华也道：“我也不行，这听的都害怕，现在有个顺丰号我们也知足了。东子你也悠着点，不要听到什么都跟着弄，这东西听着都很吓人……”
“我有分寸，我一直想着你们肯定不会跟，但是也打算说一声，免得以后你们知道了怪我没有跟你们说。”
“不会……”
“那就好，那你们打电话回家的时候不要提啊，替我瞒着点。”
老大老二两兄弟对视了一眼，“你还不打算告诉阿清啊？”
“她知道有什么用，只会跟着操心，离的那么远，也是白操心，还不如不要知道。”
“这么大的事……”
“男人一点，干什么在外面做什么事都得一五一十的打电话回去汇报？她只要操心好家里就行了，等回去的话，该说的我会说，不该说的等以后。”
“好吧。”
阿光也道：“我这里也别跟惠美讲……”
“好。”
阿正好奇的看着他们，“你俩怎么胆子这么大？”
阿光看向东子，“是他，不是我，我只是跟着他搞。”
叶耀东笑着勾着他的肩膀，“那你就说，跟着我搞，有没有发财了？”
小小道：“肯定发财了啊，没看他家也十几条船了？本来大家都是一样的。”
阿正用手撑着下巴，“原本我还挺心动的，你都打算去折腾了，肯定有道理，能赚钱。但是你说我们希望不大，这才算了，这泼天的富贵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轮到我们。”
“都没少挣钱好吗？家里的两条船都快到手了，回去还得叫你们请客。”
“呵呵……这必须的……”
“散了散了，回家睡觉。”
叶耀东看向阿光，“这回你爹出海，你留在家里？”
“肯定啊，这贷款的事没办完，我怎么出海，要是留我爹跟你跑，你不得气死？”
“你知道就好。”
“我爹只是有一些小心思，但是他不害人……”
“我知道，谁都有自己的小心思，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也一样。回去睡觉了，明天去买房买地，然后还要去船厂看一下船。”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