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宫何时有身孕？”
关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鬼月里宏明一直偷偷来见她，唯有七夕那日由于四皇子的所作所为，皇上光明正大地在行云殿陪了她一夜。
希尔所报的记录，想来是那日的起居注。
但这……
关翎猛然看了阿纳斯塔西奥一眼。
他毫无疑问知道皇后侍寝是假的，她根本不可能怀有身孕。
阿纳斯塔西奥似乎看不懂她质疑的眼神，朝她歪了歪头。
他没有把玄阴草的测试结果告诉鹘霜王？
这帮人现在分明是要臆造出个质子来。
“本宫中元节即从皇宫失踪。在这期间忽然怀孕，国主以为满朝文武肯承认这个孩子？”
“那是贵国国事，与本国无关。”
沓古托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开什么玩笑，这会害死我？”
关翎恨不得变成鹤公子再给他一脚。
“殿下安心留在鹘霜抚养皇长子，谁能害你？”
关翎三步并做两步走到他跟前，勉强挤出笑意。
“皇上与本宫情比金坚，知道本宫身怀有孕，怎舍得留本宫在鹘霜？”
“可惜本官在未知殿下身份的时候已然临幸过殿下，殿下自然不得不留在鹘霜。”
沓古托目不转睛低头看自己的指甲。
“什么？”
这男人居然泼了她一盆脏水不够，想泼两盆？
“殿下作为皇族之后，本是和亲最佳人选。本官不计较你与华英国国君育有一子，愿接纳你母子，与华英国永结同好。”
这样一来华英国无法借口无有宗室之女加以推诿，拓食也不得不正视与鹘霜的关系。
“你要不要脸？”
关翎差点气得说不出话。
“国主想仔细，染指皇上正妻玷污皇室尊严是何等罪名。等待贵国的不见得是秦晋之好，说不定是十万铁骑。”
“所以本官想请殿下亲自修书一封，说与我情投意合，要求与贵国国君和离。与本官私奔系殿下出于仰慕存心隐瞒，本官不知情，贵国便无迁怒鹘霜借口。”
“我为何要撒这种弥天大谎？”
关翎一拍扶手，耳旁响起清脆的“啪”一声弹指。
数十名鹘霜兵的刀剑齐刷刷指向伊萨与阿西亚。
“为了你情郎的性命。”
沓古托咬着手指笑了。
*
宏明面前摊着龙溪星夜兼程送来的信件，上面歪歪扭扭的字迹确系皇后亲笔。
信件所提事情一共有三：
其一、皇后自七夕那夜后有了身孕，已经三个月。
其二、请求与皇上和离，废黜皇后封号，改封彤鹤公主。
其三、与鹘霜王两情相悦，愿意以公主身份远嫁鹘霜。
“三个月身孕！”
诏明气得声音发抖。
“恐怕是鹘霜人想借皇后的身份强行捏造个质子。”
宏明不屑于与他细说内情。
起居注不难查到，鹘霜人应是获悉皇后离宫前皇上夜宿过行云殿，虚构出一名皇子以便要挟。
“这信上写她仰慕鹘霜王……”
诏明并未释怀。
信里字字句句看得他肝火上炎。
“应该是受人胁迫。”
宏明虽然也讨厌这封信的内容，却不像他那么容易轻信。
他太清楚皇后心里记挂的人是谁。
若她那么容易放下这个人，另择所爱，当年怎可能有飞来横祸……
他看了一眼信纸上“彤鹤”两个字。
为了与鹘霜联姻，皇后请求公主身份不奇怪，奇怪的是为何要指定公主封号。
“莫非与五年前彤关一战相关？”
诏明回想了下与鹘霜有关的种种。
“鹘霜数度密报军情遭人泄漏，边军有可疑之处。”
“涉嫌泄漏军情的战役，主战将领非同一人，且彼此毫无瓜葛，几位线报传信后皆遭灭口，查来毫无头绪。”
皇上的这番话，使诏明想起皇后在竹青馆遭袭两次，被灭口的暗卫与神机营士兵。
那些人细查起来也无与可疑之人往来过的踪迹。
能做到这种事的并不多。
“是那两人之一。”
“正是如此，那两人的存在不可能堂而皇之地告知鹘霜军，而且……”
宏明冷笑。
“我不信那老狐狸对那两人的事真的一无所知。他不过是想由我这里求证这两人与华英国的关系。”
“但他们现在借口此事，扣押皇后。”
“你也知道，那是借口。他们真正想要的是假借拓食跟我国的威名，在陆西进一步扩张。”
“做他的白日梦。我现在就去龙溪，领兵踏平鹘霜。”
“然后雅克达好伺机在北侧偷袭我国，重蹈承元帝时的覆辙是吗？”
宏明叫住了他。
“他不久前迎娶锡瓦金公主，雅克达师出有名，怎可能不利用？”
皇后特意提到鹤公子，暗示鹘霜王占不到她便宜。
“上战伐谋。沓古托敢以这种方式挑衅我国，定有布局。依皇后意思稍安勿躁，静观其变。”
*
关翎掐指计算日子，估计自己的信已经送到了宏明手里。
王继卿现在不知道多高兴。
凌妃怕是跟邹夫人一起载歌载舞庆祝去掉她这心头大患。
她与皇上并无夫妻之实，这封信的内容皇上不可能相信。
阿纳斯塔西奥明知如此，不告诉沓古托实情，让她发出一封极可能触怒华英国皇帝的信件。
他确实如自己所言，并非全心全意效忠鹘霜。
包围客栈那时起，他就在明目张胆地标榜自己的不臣之心。
沓古托与希尔并非蠢人，为何不加提防？
那两人也中了奇怪的香毒吗？
话说回来，就算信中所写全系事实，沓古托所为与羞辱华英国也无差别。
他发出这封信的目地，不像自己宣称，是为了借皇后之口表达和离的意愿，好由皇后承担所有责任。
一国之君即便跟传言一样，宠爱其他女子冷淡皇后，也很难忍受这般羞辱。
这压根儿是打着永结同好的幌子，恶意挑衅。
可华英国要真的出兵鹘霜，于鹘霜而言并无好处。
关翎反复思考，始终想不出沓古托的目地。
“不能相信那家伙的话。”
伊萨将她抱到自己膝盖上。
沓古托允许他们俩待在一起，显然不是出自善意。
“我知道。”
关翎拍了拍他的手臂。
“他预留了我与他人私通的口实，一定有公开处决我的准备。但是我想不明白，那家伙打算干什么。他想强迫华英国主动攻打他吗？”
伊萨思索了一会儿。
“华英国行军来萨拉赫斯，至少要二十日，而拓食的国境距离这里只有五天路程。他没有将你接去白沙华或者雅碧石，反而亲自来此，也许是把这里定为战场。”
“引诱华英国与拓食交兵有何好处？假如华英国败了，拓食只会加速东进，吞并这些小国。”
这是关翎最无法理解的地方。
“也许……”
伊萨隐隐不安。
“他暗藏了我们不知道的筹码，等的是渔翁得利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