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徽宜愣了一下，手指无意识的卷住了电话线。
她轻轻的啊了一声。
前段时间她和沈聿青的事登在报纸上，传得沸沸扬扬，昨晚大都会闹出的动静也很大，督军不可能不知道。
约莫着，就是要聊军政府和青帮联姻的事。
这件事，不管于青帮还是军政府都是百利而无一害。
“爹爹看着说吧。”
她看了眼楼上，轻声说，“我也不好说，我们没聊到这件事。更何况，这件事电话里也说不清楚。”
宋沛文听懂了她的意思。
若是和沈聿青结婚，她也不抗拒。
约莫沈聿青昨日不顾性命为她挨的那一枪子，直接把他女儿的心也掳了去。
宋沛文笑着说：“行！他没亲自求上门来，我也不会把女儿嫁出去！”
他又反复叮嘱她，“囡囡，你要注意保护手腕。有什么需要的，就给家里打电话。”
“知道了！知道爹爹最爱我！”她也笑。
“对了，江家那个小丫头今早打了电话过来，月成已经替你报了平安。”宋沛文说。
宋徽宜嗯了一声：“我一会给她打个电话。”
父女俩又聊了几句，才挂断了电话。
宋徽宜给江公馆去了电话。
李瑶和付远看完电影出来，听到了大都会的动乱，她原本想回去看看，没成想到了门口只能听到枪声。
她贸然进去，不是送死就是添乱。
付远将她带了回去。
李瑶担心得一夜没睡好，这会终于接到宋徽宜的电话，在那头哭哭啼啼了老半天。
她哄了好一会才好。
挂断电话，她准备上楼，碰巧遇到谭绍远从后院进来。
他脚步很快。
看见宋徽宜，他停下脚步冲她颔首：“宋小姐。”
“怎么了，急急忙忙？”
“颜海醒了。”谭绍远说。
“醒了？”宋徽宜问他，“我能不能去看看？”
“可以。”
谭绍远点头，“少帅前面说了，以后宋小姐说的话和少帅同等分量，对于我们来说就是军令，宋小姐想做什么都可以。”
宋徽宜心中微惊。
她知道谭绍远会说话，也知道他不会胡说八道。
他能这样说，说明沈聿青确实和他们说过这句话。
原来前面他包扎好伤口，叫身边的两名副官出去说话，是为了这件事——
专门防着白肃这个一根筋。
宋徽宜跟着谭绍远，往后院走。
路上遇到白肃，白肃又在后院刨土。
宋徽宜问他在做什么，白肃说：“少夫人，少帅说你最近都住这边，洋安路那边的秋千暂时用不上，让我在这儿也扎个秋千。”
“什么？”宋徽宜吓得花容失色。
少夫人？
白肃以为她没听清，便又重复了一遍，还是称呼她为少夫人。
她问：“你为什么叫我少夫人？”
“少帅说了，以后您说的话和少帅同等分量。”白肃说，“和少帅同等分量的，就是少夫人。”
“……”
白肃的一根筋，是直接到了头。
“你还是叫我宋小姐。”她说。
“为什么？”
他刚问完，转头看见自己刚做好的木板，又兴冲冲和她展示，“少夫人您看，属下在木板旁边做了两块隔板。这样您就算左手不方便，也可以荡秋千！”
“……”
罢了，他根本没听进去。
宋徽宜也没再纠正，站在旁边看他忙活，和他说了会闲话。
她去了小楼。
小楼是两层的小平房。
原本是闲置一旁，颜海住了进去，便特意派了几名军官值守在这里。
“宋小姐。”军官齐声叫她。
宋徽宜微微颔首。
他们没有阻拦，直接让他们进去了。
谭绍远走在前面，领着她去了一楼的一个房间。
他站在门口，先扣了两下门，才推开。
除了躺在床上的颜海，还有一个男人坐在旁边。
“颜少爷。”谭绍远先叫了他。
又和宋徽宜介绍，“宋小姐，这个是阿东，颜少爷常带在身边的心腹。”
颜海看过来。
他刚醒来没多久，非常虚弱，动作也有些迟缓。脸颊和双唇没有一丝血色，显得憔悴不堪。
“宋小姐。”他看到宋徽宜，并不惊讶。
他生死一线，说话轻且缓慢，声音像枯槁的老人，嘶哑的毫无生机。
“感觉怎么样？”宋徽宜笑问他。
“刚醒来时，脑子一瞬间是空白的，不知道为什么在这里。”
颜海看了眼胸口的纱布，扯了扯嘴角，苦笑了一下，“以为自己死定了，没想到还能捡回来一条命。”
他说话很吃力。
阿东在旁边贴心照顾，小口小口的喂水。
颜海受伤太重，军医叮嘱过不能喝太多的水，只能抿一口，稍微润湿嘴唇。
宋徽宜搬了张软椅坐在旁边。
颜海问她：“颜公馆的人，都没了？”
宋徽宜没参与其中，不知具体情况。
她看了眼谭绍远，让他回答。
谭绍远说：“颜少爷，洪门勾结外面的军阀，犯的错不小。你和阿东能活着，是少帅瞒了下来，在别人眼里，你已经是个死人了。”
颜海听了，淡淡的嗯了一声。
他没多大情绪，既没有愤怒，也没有伤心，只是垂着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宋徽宜说：“颜栎走出这一步，和沈如也和沈林洋合作，勾结外面的军阀，就注定了洪门的结局。你要知道，不是沈聿青让你家破人亡。”
她直截了当。
其中根本，她知道颜海脑子转的过来。
但他和沈聿青中间隔着家破人亡也是事实，这不是小事，很容易让人钻了牛角尖出不来。
若是沈聿青要将他纳为己用，这件事很重要。
“我不怪任何人。”颜海说。
他思路通畅，想的很明白。
帮会之间的斗争，长年累月来结下的仇怨并不少，也不乏有家破人亡的血海深仇。
洪门和青帮斗，和军政府斗，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最终结局的好坏，都是自己谋划出来的结局。
不能因为自己输了，而将输的原因推脱到他人身上。
他的手虚虚的搭在自己的胸口处：“为什么不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