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离其实是想跟景珩说，她不回去。
她留在苏州挺好的。
原本以为这些话，她能说得理直气壮，可是对上景珩深情的目光，其实难以启齿，无法开口。
姜离着急找高老头，也是想找个臭皮匠，分享一下她此刻内心纠结复杂的感情。
只可惜，高老头关键时候掉链子。
他总不能是躲着自己吧。
高老头啊高老头，你可要分清楚，你和谁是自己人啊！
姜离在想清楚，彻底做出决定之前，不想再和景珩谈感情，就问他这几年是怎么过来的，是不是很辛苦。
“还好，不觉得辛苦。”景珩平静而自然，并不卖惨，“就是有时候会觉得，偌大的宫中，那么多宫人，但是没有一个能说话的人。”
姜离不知道是不是脑子抽了，下意识地都道：“等剑来回去就好了，你不该让剑来保护我，大材小用，我能有什么事情？”
极少偷听主子说话，但是今晚总觉得有事情要发生，所以正蹲在树上，竖起耳朵的剑来，闻言差点一头栽下来。
就说谁懂啊，好好的你们两口子说话，带上我做什么？
还是这种暧昧的话题。
皇上是因为没有我觉得孤单吗？
剑来一阵恶寒。
景珩看向姜离，目光干净而澄澈，坦率而赤诚。
姜离顿时觉得自己像个小丑，根本不敢面对自己内心，她甚至不敢和景珩四目相对。
“棠棠，你还有什么后顾之忧，都告诉我，我来解决。”
姜离摇头，沉默了片刻后抬头看向景珩，目光坦诚：“没有。我没想到的，你做了；我想到的，你做得更好。不是你的问题，不是你，是我自己……”
从前是不能因为自己的感情，任性连累家人。
现在又觉得，两个人的差距实在大。
但是姜离心里也明白，现在的犹豫彷徨，对景珩来说是否认。
她不该否认景珩的深情和付出。
抛却身份，她相信她这辈子，不可能再遇到一个比景珩对她更好的男人。
只是因为这份感情，实在太过美好，所以她不能想象一点儿日后两人情变的样子。
所以，她在这个明显最优选择面前，才做不到那么果断。
那样的深情，如果最后变成相见不如怀念，又情何以堪？
但是心里又有个声音在说，这世上又有什么一成不变的事情？
如果害怕改变，那是不是干脆别活了？
总之，姜离现在，不能给出景珩明确的答案，是因为她很乱。
偏偏她又很清楚，她在混乱的时候容易胡言乱语，词不达意。
景珩看出了她眼底的慌乱和无措。
“好，不着急，我不逼你。棠棠，你慢慢想。”景珩道，“跟我讲讲阿照和小汤圆的事情吧。”
这些，应该能让她平静。
果然，姜离顿了顿后笑着开口：“阿照还是向着你，你没有白疼他。有一阵，他都不理我，说我把他姐夫弄丢了……”
“生气了？我帮你找他算账。”
“别，别，你可是他最爱的人，他受不了这打击。”
最爱的人，伤他最深……
姜离想着就笑出声来。
见到她笑，景珩也眉头舒展，唇角勾起，眼里盛满笑意。
姜离一直说到困得睁不开眼睛才睡过去。
景珩睡在榻上，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声，只觉得心里那个空荡荡的大洞被填补上了，幸福充实其中。
她就是他的岁月静好。
行路劳顿的景珩也闭上眼睛，睡了分开三年，最安稳的一觉。
姜离第二天找到了高老头。
事实上，是高老头来家里蹭饭，所以才被她抓住。
高老头手里拿着鸡腿，姜离拉着他袖子往角落里跑。
高老头：“哎哎哎，你这个臭丫头，慢点，我这老胳膊老腿的，摔坏了你赔得起吗？哦，赔得起，你靠山来了。”
姜离咬牙：“你少插科打诨。你什么时候和他联系上的？高老头，你还好意思吃我鸡腿。你和谁是一伙儿的？”
“你们俩还分彼此吗？”高老头咬了一口鸡腿，嘴角流油，“香，太香了，还得是你做的这个味儿。”
姜离的脸不争气地红了。
她松开手，在抄手游廊的栏杆上靠坐着，随手扯了一朵花，一边揪着花瓣一边道：“我和他没那么熟……”
“还得怎么熟？生八个儿子？”高老头从后腰抽出他的酒葫芦，仰头灌了一大口酒，咂摸着道，“爽！”
姜离把鞋底磨着地面，“你给我算一卦，我跟他回京会如何？”
高老头嗤笑一声，“有什么好算的？我说刀山火海，你就不跟他回去了？你分明是已经做了决定，却非得让我老头子说话，你坏得很啊！”
姜离：“……”
是的，她做已经做了决定。
她要跟着景珩回去。
上次她没有陪他，但是这次，她决定陪他，哪怕最后可能遍体鳞伤。
没关系，那是她该还的情债。
她这一生，没有亏欠过谁，唯有景珩，是她每次想起都要眼圈含泪的存在。
“行了，回去做你的皇后，母仪天下，不比你现在好？”高老头抬头看着碧蓝如洗的长天，“你选他，不会后悔的。”
“你要留在苏州？还是回京城？”姜离问。
“回京。”高老头脸上的笑意忽然变得狡诈，“我给他看了三年的媳妇，不得回头论功受赏？”
姜离：“说真的！”
“谁跟你说假的了？你看我这个国师怎么样？”高老头摸着山羊胡子，故弄玄虚。
姜离：“……你自己封的？”
“你看不起我，还是看不起你男人？”
姜离实在无法想象高老头官服加身的模样，忍不住道：“疯了，都疯了。”
“行了，赶紧回去，别影响我吃饭。那还眼巴巴等着你回复呢，啧啧，真是可怜，喜欢上你。”
姜离：“要你管，哼！”
她走过去挨着景珩坐下吃饭。
她没好意思立刻开口，等到吃过饭，回了房间在，只有两人在的时候，姜离才说了自己的决定。
“好。你等我一下，我有东西要给你。”景珩并不意外，但是明显很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