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雪松香顷刻间将她笼罩，那双波光粼粼的眸子，漱冰濯雪般的清透。
里面纯粹又浓烈的温度，让李望舒感觉慌乱与陌生。
我心悦他吗？
李望舒心里乱糟糟的，重新审视这个问题，让她无所适从到感到害怕。
他尚在最爱她的岁月，而她却来自十几年后的殊途，早已于两人故事的终点，目睹了两人惨烈的陌路。
“我...”
李望舒张了张口，半天没能说出完整的句子。
“不必骗我，三年前在敕勒边境上，我就明白了你的心意。”
两人僵持了一会，莫罗浑松开了她，语气自嘲：
“既然对我无意，就不要这么作贱自己。你心里没有我，我也不愿强迫你。
还是说，我在你心里就这么不堪，需要你来‘舍身饲虎’？”
“莫罗浑，我没有那个意思。”李望舒忽然有些心虚，几乎不敢与他对视:
“我只是...只是...”
“你只是想让我回敕勒夺权，却又忌惮我，索性与我联姻，以身入局圈住我。”莫罗浑眉宇间有些受伤的冷意：
“这步棋，你父皇已经用过了。”
李望舒低垂的睫毛遮住了眼底复杂的情绪。
明明好几次看着他的背影，‘李瑶光！’几乎就是脱口而出。
可此时的她不敢，也不愿直面自己对他的感情。
因为那是一种无法遏制的情感，似野火一样，一旦点燃便再也无法控制，如此炙热，让上一世的自己似扑火飞蝶，烧的灰飞烟灭不得善终。
她畏惧这样滚烫的疯狂，被内心深处的自己，吓得几乎落荒而逃。
就连今晚提议两人成婚，她都在假借政治目的，精明又拙劣的逃避自己的内心最深处的感情。
“公主，其实在云中城时，我便问过宁宁姐姐了。”莫罗浑望着远处暖黄色的营火，苦涩的回忆起宋温宁和他的对话。
“咱们四个人里面，就数宁宁姐最靠得住，所以我把咱俩的事都和她讲了。我问她你为什么要来敕勒，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她告诉我，你做了一个梦，醒来便白日发狂又哭又喊，之后便是性情大变，执意要来敕勒。”
即便李望舒缄口不言，这些日子推敲，也足够他靠着细枝末节，察觉端倪。
“宁宁姐说，你做的那个梦很玄乎，什么都叫你梦见了，陛下遇险，二皇子包藏祸心，巴东郡也确实要反...”
他的语气不徐不缓，话锋却一转，听得李望舒心惊肉跳：
“公主，你告诉我，你究竟都梦见了什么？叫你这么难过？叫你这么不肯原谅我，连李瑶光都不肯喊我？”
李望舒完全想不到会被莫罗浑参破，瞬间愣在原地，不知所措的目光出卖了她的慌乱。
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有种将所有事和盘托出的冲动。
可她沉默了良久，久到像是一辈子那么长。
“不必问了。”
她声音沙哑，轻缓的摇头，苦涩的笑意一点一点抖了出来。
李望舒抬眸笑的释然，终究是放过了自己也放过了他：
“只是梦而已，都过去了。”
现在，她该往前看了。
看着李望舒释怀的笑意，莫罗浑却兀的生出极深的无力感。
她默了那么久，又笑的那样的悲，究竟是什么事，才会令她露出那样的眼神。
“你不想说，我便不会再问。”这种挫败的无力感只短暂停留了一瞬，便被抛之脑后。
他是敕勒男人，骨子深处难免带着股不服输的桀骜与执拗——管她梦见了什么**，他定要将她的心重新夺回来。
他等得起，时间，会给出他想要的答案。
“驸马之位你到底要不要？”李望舒抬脸看他，继续问：“你若是不要，我可就去找别...”
“自然要！！！”
莫罗浑一下子攥住她的手腕，不许她再说下去。
他又不傻，推辞一下算是矜持，怎么可能真的不答应。
“李望舒，我有时候真的觉得你很笨，笨到居然能问出‘我愿不愿意做你驸马’。”
莫罗浑试探的去牵她的手，李望舒也没有躲，任由自己发凉的手被他温柔的握住。
“这事儿，从我见你第一面起，到以后不管你再问多少遍，答案一直都是我愿意。
但，至于你愿不愿意做我的妻子...”
他的话说到这儿忽然没有了下文，让李望舒忍不住仰起脸看他，即刻便撞进他滚烫的目光。
莫罗浑看着她，目光温柔：“先前在美稷城，你说的话还作数吧？”
“我说的话？”李望舒眉头一皱有些懵，压根记不起自己说过什么：“什么话？”
“我当时问你，我们可不可以重新开始。
你当时说...看你心情？”
“哦...这事啊。”
李望舒一下子记起来那件事，僵硬的点了点头：“还...还作数的。”
“那就好。”莫罗浑点点头：“那你也别忘了，我先前说的话，也做数的。”
看着李望舒又是一脸懵的表情，他郑重又轻柔与李望舒十指相扣，眼底是细碎的光：
“我之前说过的，我要将柔然的草原送你。”
两人四目相对，万般不可言说的情愫在这一刹那，无声的涌起。
星河般明亮的眼睛，似秋水盈盈，脉脉含情地望着李望舒时，几乎像有个漩涡一般，将她所有的思绪都吸了进去。
他渐渐收紧手臂，让李望舒离自己更近。
“如今你想与我联姻借势，那我便回敕勒领兵夺权。你也不必担心以后会拴不住我...”
李望舒一寸一寸的被他拉到身前，最终圈入怀中。无处安放的手，也被莫罗浑用力拉住，贴到自己结实的胸口前。
怦怦，怦怦...
伴随掌下有力又强健的心脏跳动，莫罗浑在她耳边郑重的许下誓言：
“因为我将会为你而战，攻城略地，献上臣礼。”
他的目光在李望舒的脸颊上流连，一路向下，从她鸦睫轻扇的眼睛，到小巧圆润的鼻尖，最后落在她微启的双唇上。
“等到了那时，你要告诉我，你心情好还是不好...”
李望舒与他离的那么近，能看到他喉头上下滚动，沉湎又炙热的情绪在他眼底翻涌。
当莫罗浑缓缓地垂下头时，李望舒轻轻的闭上了眼睛。
可预想中的吻没有落下，李望舒只感受到男子有力的双臂将她拥的更紧，自己额头与一片微凉的肌肤相贴。
“然后再告诉我——”
莫罗浑微微低头，却只与她额对额相抵，微微低哑的声音暧昧又克制：
“你喜不喜欢我，愿不愿意嫁于我为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