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嬷嬷话音刚落，沈氏和程氏对视一眼，便看向宝宜。
程氏应是怕宝宜不认识，笑着解释，“是你外祖父义子严昭的遗孀，也是你外祖父庶堂妹的女儿，你母亲的表姐。”
宝宜乖巧的听着，并未多问，只是眸中的暖意渐渐消失，她垂下眼眸，静坐不语。
原本和乐的气氛被这一打断，变得有些安静。
沈氏垂眸饮了一口茶，脸色淡淡的，其实她是不怎么喜欢郑琴的。
她也觉得奇怪，按说郑氏和程氏性情相似，都一样的温柔，并不是个嚣张跋扈的人。
但她觉得郑琴那人总是让人看不清楚，那温柔也似浮于表面，真真假假让人看不懂。
她身为卫家宗妇，自然知道一些事情，这郑琴的母亲是卫家隔房的庶女，但是命不好。
按说卫家有祖训，男子四十无子方可纳妾，但老国公卫雄的二叔就是个风流种子。
一辈子碌碌无为，就知道生孩子，儿子女儿一大窝，孩子多了，质量却上不去，都是些好吃懒做的人。
好在，这些没出息的，都是卫家的旁支。
她性子直爽，也学不来演戏那一套，对待郑琴面上从不出错，礼数也不缺，就够了。
沈氏看向乖巧的宝宜，笑着问，“宝宜，你可愿意见，如果你不喜欢，舅母让人带你去逛逛园子。”
宝宜抬头望去，笑了笑，“无妨，虽说这亲有些远，但既是亲戚，我见见就是。”
沈氏见宝宜面色如常，没有不喜，便看向刘嬷嬷，“让她进来吧。”
很快，门帘掀起，走进一个身量不高，弱柳扶风般的妇人。
郑琴微微低头，一进来就先行礼，“妹妹给嫂子请安，不知妹妹前来，可有打扰到嫂子。”
沈氏淡淡一笑，“表妹还是这般客气，早就说了一家人不必多礼，你这样倒显得嫂子不近人情了。”
沈氏给身边的大丫鬟半夏一个眼神，半夏急忙上前将郑琴扶起。
程氏无论怎么算，都算是郑琴的弟妹，因着礼数，她站起身微微一礼，也就罢了。
郑琴好似有些惶恐，细声细语的有些自责，“瞧我，这一来，便总是这般扫了兴，是我的不是。”
沈氏心里腻歪，这郑氏就是如此，每每都是这般做派，做的让人挑不出错，但就是让人不舒坦。
程氏容貌很美，嗓音也温柔，她见嫂子沈氏面有不耐，急忙打圆场。
“表姐坐吧，嫂子这里一向不拘礼。”
郑琴这才小心翼翼的坐下。
按说，郑琴嫁给了卫雄的义子严昭，本是不应该称呼表姐的，但严昭并未上卫家族谱且早亡。
这郑琴一向识大体，主动提出，说是按表姐弟称呼更为自在，如此，便这般喊了下来。
郑琴抬眸便看向宝宜，她面色如常，还是那般温柔带着些许小家子气。
但无人窥见的手帕下，她的手指紧紧的捏住帕子。
她垂眸笑了笑，“这姑娘长的可真好，这位是...”
宝宜从这女人进来，就一直在观察，看了一番唱作俱佳的表演，她就知道这老女人是个心机老白莲。
此时听到郑琴这么问，她笑得极明媚，带着些许天真的口吻。
“我听闻夫人自幼便在卫国公府长大，应是对卫家的人很是熟悉才对，夫人可是忘记了往事，忘记了故人...”
郑琴微微蹙眉，略一思索，便有些不敢置信的抬头，“你莫不是...是阿瑛她...”
宝宜见郑琴的反应，她心下一沉。
如果不是她看到了上一世的那些画面，她此时还真的分辨不出这女人的虚实。
按说，她应该给这位表姨母行礼的，但别说行礼了，她想杀了这女人的心都有。
沈氏看着眼前的一幕，觉得有些奇怪。
她见宝宜好似换了一个人，面容极淡且有些冷意，心里更觉得郑琴没事找事，她舍不得宝宜不快。
沈氏扫了一眼低头不语的郑琴，“表妹今日是怎的了？许久都不曾出院子，今日怎么想起来我这里了？”
郑琴好似刚回神，又偷偷看了宝宜一眼，瞬间，她好似被宝宜的冷脸吓到，立即垂下头。
“我...我就是想着许久不曾给嫂子请安，很是失礼，便过来了，实在是不知道嫂子这里有客人...”
沈氏笑着纠正，“表妹此言莫要在说，宝宜她可不是客人，她是卫家正儿八经的姑娘，我们都金贵的紧。”
郑琴温柔的面容有一瞬间的龟裂，笑着认错，“是妹妹不会说话，我一向嘴笨，还望嫂子别在意。”
程氏也不怎么喜欢这个表姐，笑着开口，“表姐如果算嘴笨的人，那我们就成榆木了。”
郑琴此时已经勉强微微一笑，“弟妹出身极好，怎么会是榆木...”
沈氏扫了郑琴一眼，说起别的，“珍儿身体可好些了？”
郑琴嘴角的笑意顿了片刻，随即叹了口气，“那孩子还是老样子，大夫说生来体弱，只能慢慢养着。”
沈氏虽不喜郑琴，但对她女儿严珍实在是讨厌不起来。
严珍那孩子目光清明，知礼守礼，和她娘不一样，只可惜许是因着早产，身体不好。
“我一会再送一些滋补的燕窝过去，你也别省着，要给她好好调理。”
郑琴面有慌乱，急忙阻止，“嫂子不可，我和珍儿孤儿寡母一直都是个拖累，也就嫂子心善，不嫌弃我们。”
“珍儿能长这么大，就很是难得，这些个好物她吃了也无用，哪还能再要这些东西。”
程氏微微蹙眉，见嫂子面露不悦，她也对郑琴很是不解，“表姐为何这般说，且还是这般...”
“卫家上下可都待表姐尊敬有加，且珍儿身子骨不好，你这做娘的，怎么总是在意这些虚礼。”
郑琴闻言，有些畏缩，“我...”
沈氏也有气，懒得管这些，也不耐烦应付这个表妹，直接开口赶人。
“表妹还是别客气了，这算是我这做表舅母的一番心意。”
说完，看向半夏，“去开我的库房，你亲自送去。”
郑琴笑容消失，顿了片刻，垂头站起身，“妹妹出来时间也不短了，就先回去了。”
沈氏点点头，“刘嬷嬷，你去送一下夫人。”
等到内室再一次清静下来，宝宜率先开口询问。
“舅母，你刚刚说的珍儿是...”
沈氏见人走了，心里舒服多了，笑得也很是真切慈爱。
“是郑氏的女儿，比你小上小半岁，身子骨不太好，很少出门。”
宝宜听完，眼眸微闪，内心惊诧，她觉得事情越来越有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