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瞅着那口比澡盆还大的锅，好奇地眨眨眼，“伙食怎么样？吃得惯吗？”
那俩士兵一瞧——好家伙！长的跟仙女下凡似的殿下居然同他们搭话，眼珠子瞪得都快掉进锅里了！
俩人忙不迭点头，嗓门亮得能吓跑麻雀，“吃得惯！吃得惯！两三日就能吃上一顿肉，这福气给个神仙都不换呢——”
“那便好。”云月笙笑眯眯一挥手，招呼那个拎着大勺的火头军，“来都来了，给本宫也盛一碗。”
火头军手一抖，勺子差点掉锅里，“殿下，这等粗食恐怕不合您……”
“无妨，本宫瞧着倒是很香。”她不由分说自己拿起碗，利落地舀了一勺，又从旁边簸箕里顺了个馒头，
然后十分自然随性地一屁股席地而坐——完美融入干饭大军中。
刹那间，原本吵吵嚷嚷的吃饭现场静得只剩锅里的咕嘟声，大家拿筷子的手都僵了在半空，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诶？怎么突然安静啦？”云月笙歪着头，笑得像只小狐狸，“方才本宫来的时候，不还听你们聊的火热嘛。”
她目光扫了一圈，最后落回之前那俩士兵身上。
其中一个黝黑汉子见状，壮着胆子头铁的蹭到她斜前方，挠头憨笑，
“俺们，俺们就是紧张……俺们还从未见过如殿下一般漂亮的贵人，怕冒犯了您。”
“说什么冒犯……”云月笙啃了口馒头，含糊不清地说，“说到底这一趟北上是本宫牵的头，自然是要来关心关心你们的状况——就要上战场了，怎么样，大伙怕不怕呀？”
少女的嗓音很清脆婉约，带着点儿调侃，像小铃铛似的晃走了周遭许多紧张气氛。
那黑脸士兵一听，顿时豪放的拍拍胸脯，“怕什么！俺们本来就是北境打散了退到中州的，俺兄弟就死在羟人手上，——能回去再干他们一场，杀一个也是值！”
“哦？”云月笙来了兴趣，“你是宗相征的那两万兵里的？你们既在北境待过，对那边应当是有所了解的吧?”
“了解当然是有些了解的……”黑脸士兵抱羞的嘿嘿一笑，“但俺们大多数时候也就是听上头的令行事而已，还是多事不知的。”
这时，他旁边一个瘦些的士兵莫名瞥了云月笙一眼，犹豫着开口，“其实咱们这些来投奔殿下的人中，倒是有一人对北境极为熟悉，可以说是门清儿。”
“——那人原本就是仲北人，在北境时便投了边军，打仗也是一等一的勇武，
只是后来他的上司投了敌，他便只得带着自己的弟兄们将上司给连夜做了，然后逃出军营，一路南下来投军。”
“哦——？那倒还真是个颇为忠勇无畏之人。”云月笙望向那位瘦士兵，笑得友善，“不知道能不能劳烦小哥替本宫引荐引荐？”
瘦士兵闻言神色紧了紧，朝她抱拳，“不敢当殿下一句劳烦，只是此事或许有些麻烦。”
“嗯？”云月笙挑眉，“你倒是说说看，怎么个麻烦法？”
瘦士兵顿了一瞬，眼底闪过一丝犹豫，但云月笙的目光又实在澄澈，所以缓了缓后，他还是选择徐徐道来，
“那人名曰徐尽忠，是我们这支军的校尉，听说殿下不愿南撤，执意北上抗敌，所以他特意带着我们来投殿下，只是……”
他的语气说到这有些怨愤，“徐校尉特地置了一幅北境舆图想献与殿下，却被康大人知晓，
康大人说他急功近利，小小校尉竟然妄议插手主上行事，因此被大大责难，现下都还在中军大营里领罚呢。”
旁边的黑脸士兵突然忍不住插嘴，“那康禄就是放屁！”
“——他不过觉得校尉将舆图呈于殿下而非他，觉得校尉是在站队殿下，所以故意磋磨罢了。”
闻言，瘦士兵突然瞳孔紧缩，慌张的一把将黑脸士兵拽着跪了下来，“殿下恕罪，是我等妄议了。”
其实，黑脸士兵说的话，也全是他想说给云月笙听的，只是他的顾虑比黑脸士兵多些罢了。
云月笙这号人物，他们这些人原本是听都没听过，若不是她北上的义举实在令人振奋，他们其实并不愿来投她。
毕竟只是个女子，年纪又小，最重要的是——那位每天搞三搞四，眼睛长在头顶上的康大人，说起来还是云月笙的叔叔辈。
也不知道将这一切道破，云月笙会如何决策。
云月笙忽然沉默下来，脸上那点闲适笑意渐渐凝住，染上了几分冷冽，却并没有说话。
瘦士兵见状不禁额头冒出细细密密的冷汗，语气忐忑，“像康大人这般奢奢的贵人，我等根本不敢冒犯，但徐校尉又实在无辜……殿下？”
下一瞬，只见云月笙“砰”地站起身，音色冷沉得能冻住整锅汤，“薛宴清！”
一旁扒饭的薛宴清忙放下碗筷，站起身擦了擦嘴，“欸欸！您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