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种全然发自内心的、不掺任何杂质的疼爱与守护。
与宋或安日后在史官笔墨中读到的那个悲天悯人、心怀天下的圣贤形象截然不同，却更为真实，更具冲击力。
他看见云曦琅微微蹙眉，那双清冽的杏眼中流淌着毫不掩饰的痛惜，看见他臂弯里，那个终于寻到一丝依靠、渐渐停止颤抖、甚至无意识将小脸埋进他温暖颈窝的小小身影……
云曦琅还细致地脱下了自己的青色外袍，用带着体温的布料将小女孩严严实实地裹紧，把她与外界所有的寒冷与伤害彻底隔绝开来。
随后，稳稳的抱起她，缓步离去。
宋或安亦如同一个被无形丝线牵引的幽魂，身不由己地默然跟上。
他望着前方那挺拔如盛夏白杨的背影，看着他步伐沉稳而坚定，一路穿过朱红宫墙与重重寂静的廊庑，无视沿途侍卫无声的躬身行礼……
最终，踏入了东宫深处那处守卫极其森严、象征着无上荣宠与权力的——铜雀台。
云曦琅甚至毫无迟疑的就将云月笙抱入了自己平日休憩的寝殿。
殿内陈设雅致而整洁，与他本人一般都透着清贵之气。男人动作极尽轻柔地将那轻飘飘、衣衫脏污得如同小花猫般的少女，小心翼翼安置在自己宽大而洁净的床榻之上。
——俯身时，那双温润的杏眼在烛光下显得格外专注，细致地为她掖好锦被的每一处角落，仿佛在安放一件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
自始至终，他的眼中都未曾流露半分嫌恶，唯有深切的怜惜与专注。
随后，这位以温润如玉、悲悯天下着称的年轻储君，屏退了左右侍从，亲自拧了温热的帕子，极轻极缓地为云月笙擦拭额角的冷汗与未干的泪痕。
“小家伙……”云曦琅低声轻叹，音色清朗如秋风拂过静潭，低醇而动听，“只是迟了几日去寻你，怎就将自己弄成了这般模样？”
他说话时，微微抬起的眼眸中带着清晰的懊恼与自责，单眼皮的弧度让他看起来极度真诚。
原来，自大梵山一行之后，他与云月笙、景泰三人方才养好身体，这小丫头便悄无声息地溜走了，甚至不曾给他护送她归家的机会。
云曦琅本欲立即去寻她，奈何还未入城便被东府官员半途截了道，堆积如山的奏案公务待他处置，硬生生拖了他好些时日。
直至今日，听闻她被太后召入宫中，他当即搁下手中的一切政务，匆忙前来寻她，却万万不曾想……竟会撞见云月笙如此狼狈无助的一幕。
云曦琅静坐于床沿，指尖蕴起柔和而精纯的内力，如涓涓暖流，耐心地疏导着她体内紊乱奔窜的妖力。
时不时抬手，以指腹轻柔抚平她微蹙的眉尖，姿态温柔至极，仿佛要为她驱散所有的梦魇。
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无需言说的珍视与呵护，仿佛照顾云月笙是他最重要、最自然不过的本能。
宋或安静静地站在房间的阴影里，注视着这超出他所有预料的一幕。他看着云曦琅眼中那几乎专注的神情。
看着小云月笙在那份无微不至的守护下，紧蹙的眉头渐渐舒展，呼吸也变得均匀绵长，最终沉沉睡去，甚至无意识地攥住了云曦琅的一角衣袖，仿佛抓住了黑暗中唯一的光。
宋或安的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原来世人所言非虚，云曦琅确曾将云月笙如此珍重地捧在掌心，呵护备至。
可为什么？他们后来究竟经历了些什么？才会走到最后一死一憎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