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良并未急着动手，反倒犹豫着指指她：“就这么比？”
顾青芝点头，不明白哪里不合适。
“你这……赤手空拳的……输了别再说是我欺负你。”
作为侍卫，高良自信自己武艺不差，但面前这人就这样两手一摊立在那里，感觉就完全没拿他当回事。
顾青芝愣了愣，哦对，好像也不能这么以己度人。
虽说不能随便掏兰舟出来，但她便是徒手也还有百十来种杀人法子。
但这些可都是养尊处优惯了的世家子弟，尤其面前这位还算是个沾亲带故的小公子，想必都是精心钻研一门武器的。
她看了看他腰间的佩刀。
“我只是今日出门身上没带什么武器，你有刀你可以用，我这样就行。”
这话高良听着更不舒坦了。
侍卫院内看戏的众人都是一脸说不出的怪异。
“高良的武艺师承骁骑营，你能接得住吗？”高良身后的同伴忍不住开口问。
顾青芝见众人脸色不对，又找补一句：“大家放心，切磋而已，点到即止，不会有性命之忧。”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别扭？他是在挑衅？”
“诶，是我的错觉吗，我怎么觉着这小子非常自信他能赢啊？”
听着身后的小声议论，高良的脸色变了又变，他抓着腰间刀鞘的手紧了紧，像是做出什么决定，抽出佩刀丢给一旁的吴方。
“那我……只用刀鞘，省的到时候你再说我胜之不武。”
吴方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瘪瘪嘴，将佩刀丢在身后桌上。
“行吧，随你。”
顾青芝无奈地点点头，负手而立。
高良紧抓着手中刀鞘，猛地朝顾青芝面门劈来。
作为先手，高良的选择其实是非常正确的。
这样直劈若是中了，按照他这个力度，那刀鞘挨到顾青芝鼻骨的一瞬间，就有可能砸得她流鼻血。
就算是她能躲开这一劈，高良也有十足的时间去调整之后是攻还是防。
众人都屏住呼吸等顾青芝的反应。
然而她好像一点也没有躲的意思，仍是背着两只手，好像在看戏一般。
眼看刀鞘就要接触到她的鼻梁，顾青芝微微偏头，抬起一只手，如鬼魅一般抓住了高良的手腕。
刀鞘自她耳边劈下，不等众人看清怎么回事，侍卫院内便传出一声惨烈的痛呼。
“啊！”
一阵剧痛，高良捂着自己突然被卸掉的手腕疼得弓起后背。
他眼睁睁看着刀鞘脱手而出，被对面那瘦削的人影轻轻一甩，完好地将他那柄躺在桌上的佩刀入鞘。
这人出手的速度太快了，他甚至来不及看清他的动作！
什么东西？怎么跟闹鬼一样！
没等他从震惊中缓过神来，顾青芝已然抓起他的手腕，又将那被卸掉的手骨安了回去。
侍卫院内鸦雀无声，这胜负也分得太迅速了，快到所有人都没看明白。
“你输了。”
顾青芝恢复成背手的姿势，好似方才的一切不过是一瞬间的幻觉。
院内众人好像在她的声音中回过了神，爆发出一阵疑问。
“怎么回事？高良你今天怎么连刀鞘都拿不稳了？”
“什么玩意啊，这就完事了？那刀鞘是怎么飞回去套上的？”
“我瞧着那小子刚才是不是是把高良的手腕卸了一瞬间？不过他动作太快了，实在看不清怎么卸的。”
“我看清了！他就那么轻轻一扯，感觉都没用力，人的手腕真有这么脆弱吗？”
终于有眼尖的发现了些端倪，掰着自己的手腕试了半天也不明白是怎么使的力。
听着身后的议论，高良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攥着刚被顾青芝接上的手腕，指节捏得发白，一股邪火直冲天灵盖。
“我不服！你这是偷袭！方才是我大意轻敌，根本没打算动真格，才叫你找到机会突然给我来这么一下。”
他本以为顾青芝趁机赢了他，多少会与他争辩两句，却没想对方连点表情都没变，只摊摊手。
“那你继续，这次认真点。”
这轻飘飘的态度比出言嘲讽还要伤人，高良只觉得血往脑门上冲，所有理智和顾忌在一瞬间被烧光。
他咬咬牙一把抓起桌上的佩刀，手指触到刀鞘时，他的动作微不可查地顿了一下。
动真刀，万一……
可目光触及顾青芝那张平静得过分的脸，恼怒还是压倒了那一丝犹豫。
“高良！”身后与他关系好的那几人张张嘴想劝阻，却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要是就这么算了，他在侍卫院立下的威信可就全完了。
高良自己也知道。
他抽出刀，直指顾青芝的胸口。
“既然你有与我一战的实力，那我就不好相让了，看刀！”
刀光如匹练，一记斜砍又快又狠，顾青芝脚步轻移，偏身避过。
高良手腕急转，刀锋顺势横斩，直取她腰腹。
他出手越发狠辣，显然动了真怒。
顾青芝却似乎早已料到这招，干脆利落的后仰下腰，刀锋几乎贴着她的鼻尖扫过。
与此同时，她蜷起右腿猛地一脚蹬在高良胸口。
这一脚力度不小，高良捂着胸口踉跄两步，那胸前留下一个清晰的脚印，仿佛是在向众人昭示他方才吃的暗亏。
顾青芝借势旋身落地，有伤在身着实影响发挥，这一记窝心脚受了限制，也没那么凌厉。
为了不让背上的伤口再次崩裂，她落地的身形滞了片刻。
这片刻的迟滞更像是喂到嘴边的机会，准确无误地落进高良眼里。
他借退势拄着刀支起身子，强提起一口气更加迅速地冲出去，直刺向顾青芝立足未稳的后心。
但这么明显的劣势，顾青芝又怎会没想到？
与人交手如何进攻不是重点，如何引导对方的出手方式才是制胜的关键。
这是她为了让自己舒服点而留的手，也是饵料。
耳边刀锋隐隐传来的破空声提醒她攻击已到近前，背上伤口拉伸隐隐作痛。
她硬将刚刚落地的身体拧了个弯，险之又险地避开擦身而过的利刃，顺势抓住身边劈落的刀。
手指顺着刀脊握住刀柄，肘部猛一用力，精准地顶在高良方才被踹的地方。
“呃……”
同一个地方再次遭受重创使得高良双眼发黑，拿着刀的手已然不稳，佩刀脱手而出。
顾青芝手腕一转，将刀柄牢牢握进手里，动作毫不停滞，左脚闪电般踹在他的膝窝。
高良膝盖一软，向前跪倒，她抓着他的衣领猛地发力向下一掼。
“砰！”
巨大的冲击力激起飞沙走石，也震碎了地上一片青砖，周围的侍卫均是被吓了一跳。
高良整个人被狠狠砸在坚硬的地面上，脊背间的剧痛令他几欲昏厥。
刀刃闪着寒光，几乎贴着他的太阳穴落下，深深楔进身下的青石砖里，溅起几粒砂石。
高良瞳孔骤缩，心口突突直跳，他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从那砖石碎裂的缝隙里顺着刀身慢慢爬出的寒意，好像缠身的恶鬼。
方才若是顾青芝想，他此刻已然死在自己的佩刀之下了。
抬眼看去，烈阳之下，面前之人握着刀柄居高临下歪头看他，那双墨色的眼睛没有得意，也没有兴奋，淡漠得看不出一丝波澜。
她甚至连口粗气都未曾喘，好似一切于她而言都只是活动手脚。
“还来吗？若你觉得难度太大，我也可以让你一只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