桥头那棵挂满了灯笼的树成为了这座城里最亮眼的存在。
街边的那些店铺都关上了门，只剩下了门口的灯笼还亮着，喧闹嘈杂的街道变得空旷寂寥。
在花灯树下，静静站着一人。他的身形高大挺拔，却又透着一股无法言说的孤寂。远远望去，看不真切他的面容，只觉得他的身影在花灯的映照下显得格外落寞。他的影子落在地上，被拖得很长很长。那影子，就像是一只张牙舞爪的恶鬼。
姜至发出了灵魂质问：“他是人是鬼？”
陈玄愣了一下，仔细看了好几眼，这人虽然身上有人的生气，但鬼气大于人气，但是这人气并不是从他身体里冒出来的，而是……
男人的背上趴着一只穿着红嫁衣的女鬼。
又是红嫁衣，陈玄狠狠地打了个哆嗦。
听他这么一说，谢非觉得他们看不到也挺好的。
朝着男人走过去，男人察觉到了什么，朝他们投来了目光，下一秒脸上露出了一个带着几分诡异的笑。
“你们来了。”
听他这么一说，谢非他们的脚步停下了，好奇前面有什么陷阱一样。
“我知道你们在找什么。”这个男人就像是npc一样，他们靠近就自动接取了任务。
谢非迟疑了一下，还是抬脚朝他走过去了。
“听你这话，你有事想要我们帮忙？”
npc到了嘴边的话被谢非突如其来的话给咽了回去，就好像是谢非抢了他的话一样。
“我想要各位帮我找一个人？”npc点头说。
谢非看了一眼他身后，虽然什么都看不到，但他下意识的认为这个npc要找的不会就是趴在他后背的女鬼吧？
“答应你之前，我想问你个问题。”
“请你问。”这npc的脾气可真好，一直都是淡然的表情。
谢非直言道：“你为什么要用人皮做花灯？”
听到他这个问题，npc并不觉得奇怪，就好像是早就知道他们要问这个了。
“人皮燃烧之后的油脂会带着一股特殊的香味，可以引来妖魔鬼怪，我想试试这是不是真的。”
谢非微微眯眸，他完全不信这种措辞。
他如果真是为了燃烧人皮，又怎么会把人皮做成花灯模样。
npc的目光在注视着谢非，看出他不信自己，又解释道：“我所言都是真的，做成花灯只是因为我可以提着一路走，人皮燃烧之后的油一路走一路滴，路边的孤魂野鬼都会跟着我，这便是引鬼。”
陈玄被他平淡的声音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忍不住想到了戏台上走在了白雾里的那群奇怪的人，所以那就是这个npc所描述的引鬼？
“你为何要这么做？”谢非问他。
npc顿了一下，眉眼间浮上了一层悲伤之色，垂下眸子道：“我在找人。”
谢非：“人还是鬼？”
npc咬了咬牙，改口道：“我在找……鬼。”
“那是我的妻子。”
话音落下的时候，他们身边刮过一阵冷风，在陈玄的视角就是女鬼已经从npc的身上下来了，安静的站在了他的身边，黑色的长发被风吹拂而起，目光缠绵温柔。
“我的妻子从小就身体不好，我们成亲没多久她就因病去世了，我曾在一本古籍里看到了引鬼的法子，但是这种办法需要人皮，所以才有了今日。”
陈玄忍不住提醒道：“人死了是会直接过鬼门关的，过了奈何桥就算你再怎么引都没用了。”
npc：“可是有人告诉我，我的妻子并没有离开。”
陈玄沉默了，是他犯了傻，正主不就在旁边吗，但他好奇是谁告诉这个人的。
npc垂眸道：“那是一位前辈，听说他也是一位引鬼人，成功找到了自己想找的人之后便不再引鬼了，他常年在四处游走，有的时候会出现在黄泉河上，被称为……”
“摆渡者。”陈玄倒是听说过这种人的存在的。
“嗯。”npc听到他说出了这个名字，不由得多看了两眼陈玄，又接着说：“那个时候我因为妻子的去世一直萎靡不振，有一天夜里，我喝了很多酒，走到了桥上，本打算轻生去陪我的妻子……”
那天夜里并没有月亮，所以天色黑暗，水面都显得深不见底。
水纹波动，一只小舟不知道从哪儿行来的，吓得他酒醒了不少。
一叶扁舟，缓缓独行于江上。船头，一个古朴的方形灯笼高悬，昏黄的光芒照亮了方寸之间。灯笼后的男人着一身黑色长衫，身形高大挺拔，却看不清面容。他的黑发披散于后背，整个人仿佛与夜色融为一体，若隐若现，难以捉摸。
“你在找人？”
他的听到了男人的声音，顿时汗流浃背，但是又很快的激动了起来，连忙问道：“我想见我的妻子。”
“我可以教你怎么做，但我想要一样东西，作为交易。”
“我答应，只要能让我见到我妻子，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他很激动，甚至都没听男人说的交易是什么，就一口答应了下来。
后来男人告诉他自己是摆渡人。
摆渡人教了他引鬼之法，并告诉他，找到了妻子之后，就要带着妻子去见他，到时候就可以把妻子留在身边了。
但是他找了很久很久，都没有找到妻子，久而久之，他就开始想那个摆渡人前辈是不是骗他的。
“他没有骗你。”陈玄沉声道：“引鬼之法是真的，但你知道他为什么会被称为摆渡人吗？”
npc一脸疑惑，他确实没想过这个问题。
陈玄凝神道：“所谓摆渡人就是将游荡于世间的鬼魂野鬼引到他们该去的地方，所以他会引鬼，所以他才被称为摆渡人。”
“而你不一样。”
“你引来的鬼……”
阴风阵阵起，树上的灯笼被风吹落，里面的灯火被吹灭，一下子就暗了下来。
“都在跟着你。”
随着他引鬼的次数越多，他身后跟着的鬼也会越多，如果不把这些鬼引到该去的地方，那么他就会被这些鬼撕碎吃掉。
“我知道。”
没想到npc的神色还是那么淡然，甚至带着笑。
“因为这就是我和那位前辈做的交易。”
摆渡人需要很多很多的鬼，但他一个人一次性只能引少数的鬼，他需要别人帮他引鬼，所以选中了自己。
谢非没想到这个世界上居然有那么多的痴情种，不知道该说傻还是傻。
陈玄揉了揉酸痛的眼睛，他看到的鬼气太多了，导致眼睛有些不舒服。
谢非拍了拍他的后背，让他去后面站着，剩下的事交给他了。
“你身后的那些鬼想要把你撕碎了吃掉。”谢非指了指他身后的河面，语气轻佻道：“但你知道为什么它们还没动手吗？”
npc身体一颤。
谢非又指着他的旁边，慢悠悠地说：“因为有鬼在保护你。”
“你要等的人，早就到了。”
谢非在刚刚就给自己用了能看见鬼的道具，刚开始还真的被河面上那黑压压的鬼给吓了一跳，但确定这些鬼不会伤害他们之后，他才镇定了下来。
周幸感觉握着自己的那只手有些颤抖，微微垂眸看了一眼，又若无其事的挪开了，也不揭穿谢非，只是安静的陪着他。
npc下意识地就去看自己的旁边，什么都没看到。
但耳边突然刮过了一阵凉风，他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芊芊。”
“我在。”
只可惜他只能感觉到耳边的风，听不到妻子温柔的回应。
“我想见见你说的那位摆渡人。”
陈玄他们不解的看向了说出这话的周幸。
谢非也有些不解，但只是微微动唇，却没有说出什么来。
算了，他想去就去吧。
npc点头应下了，他已经找到了芊芊，就该去找摆渡人了。
他们走到了不远处的桥上。
今夜的月光不似那日一样隐藏在云层的后面，而是将清冷的月光倾洒在了水面上。
谢非凑近周幸，在他耳边低声道：“哥哥为什么想要见那个摆渡人？”
周幸捏了捏他的耳垂，语气淡淡道：“好奇。”
其实并不是，是刚刚ol提醒他的。
【ol：周幸先生要不要去见一见摆渡人？】
不知道等了多久，水面波动，一艘小舟从黑暗里游了出来，从万鬼从中穿过，舟头依然点着一盏昏黄的灯。
摆渡人抬头，直接看向了周幸。
两人的目光何其相似，同样的冷漠，同样的深邃。
谢非下意识的收紧了手，居然感觉到了一阵心悸。
“你做得很好。”摆渡人挪开了目光，看着npc，还有他身边的女鬼，“你要找的人已经找到了，我可以帮你把她留在你身边，这些鬼我便带走了。”
“我……”看npc的表情，他有些犹豫了起来。
“我想问一下。”谢非趴在石栏上，举起了手，打断了他们。
摆渡人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漆黑深邃冷漠的眸子微动，好像温柔了几分，“你问。”
周幸神色越发冷冽，他太讨厌这个摆渡人的目光了。
谢非还没来得及问就被周幸勾住了肩膀，整个人被他抱在了怀里，脑袋被拧着转了过来，摁在了肩膀上。
“哥哥，怎么了？”谢非挣脱不开周幸的怀抱，只觉得这人的情绪好像不对劲。
周幸紧扣着他的腰，看着摆渡人，代替谢非问出了那个问题：“你要用什么方法将鬼留在一个人的身边？”
摆渡人嘴角好像上扬了一些，显得更加真实了几分。
“方法有很多，看他想要哪种。”
“养鬼是最好的办法。”他说这话的时候突然碰了碰自己心口的位置，就好像那里也养着一只鬼一样，“只要能把一个人留在身边，不管是什么办法都可以的，不是吗？”
“好！”npc好像被他说动了，一口答应了下来，“我可以，养鬼。”
陈玄连忙道：“养鬼是要用命……”
“我不在乎，反正死了我也会陪她一起的。”
谢非还被周幸困在了怀里，什么都看不到，但是默默补充了一句：“那你可以直接死了和她一起转世啊，说不定下辈子还能续上良缘呢？”
摆渡人身体小幅度的抖了一下，手指微微收紧了，退后了一步，将自己再次隐藏在了黑暗中，这样他们就不能发现他的异样了。
“这倒也是个好办法。”摆渡人的声音变得沙哑了几分，“只不过如果是我的话，我不会让自己心心念念的人脱离自己的视线半步，转世就一定能遇见吗？”
“人都是会死的。”谢非皱眉，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悦道：“早死晚死不都一样吗，该遇见的人就算错过了都会重新遇见，不该遇见的人你再怎么强求都没用。”
周幸收紧了手，低头在谢非的发顶吻了一下。
“还好……”还好我们遇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