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予铖说话时，目光始终落在她身上，一瞬也没移开过，她的一举一动，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他都看在眼里。
小姑娘很紧张，身体紧绷着，呼吸急促又凌乱，像是隐藏了许久的小秘密要被人发现了似的。
邢枝强装镇定：“吃累了，休息一下。”
纪予铖拖腔带调地“噢”了一声：“行，那就聊聊天，休息一下再吃。”
不等邢枝反应，他就自顾自地说起：“我有个朋友，刚才跟我说他的手被钢笔扎伤了，问我怎么处理。”
邢枝点点头，并不接话。
“巧了，我刚好认识一个人也遇到过这种情况。”
纪予铖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不过，不是她的手被扎，而是她拿钢笔扎了别人的手。”
邢枝咬着下唇，手指在桌下绞在一起。
纪予铖问她：“你遇到过这种情况吗？”
邢枝立刻摇头：“没遇到过。”
她端起水杯喝水，就听到对面的纪予铖又问她：“邢枝，你说她为什么要扎别人的手啊？”
“……”邢枝被呛住了，弯下腰，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小脸被涨得通红。
纪予铖赶紧坐过去，大手贴在她后背上，一边拍着，一边往下顺着气：“你慢点喝，又没人跟你抢。”
邢枝咳得喘不上来气，也没空理他。
纪予铖仍旧给她拍着背，抽了几张纸巾递给她。
她伸手接过，擦了擦嘴角，又过了一会儿，才算彻底缓过来。
再抬起头时，从脸颊到脖颈都红成了一片，眼睛里也泛起了潮意。
纪予铖看着她泛红的眼眶：“怪我，不该在你喝水的时候说话。”
他的手还搭在她后背上，一下一下地轻拍着。
邢枝却有种芒刺在背的感觉。
她往里挪了一下，不着痕迹地躲开他的手，低声说：“我吃好了，纪总你呢？”
这是要着急赶人了。
纪予铖眼看目的达到了，也不打算再继续逗她了，小猫被逗急了也是会咬人的。
“我也吃好了。”
“那我们走吧？”邢枝伸手招来了服务员：“结账。”
纪予铖坐回自己的位置上，看着她跟服务员核对账单，然后结账付钱。
两个人一路无言走回酒店。
房间不在同一楼层，邢枝先下电梯时，听到纪予铖说：“邢枝，谢谢你今天的火锅，很美味。”
她脚步未停，下了电梯，快步回了房间。
这一晚上，邢枝毫不意外地失眠了。
脑海里不断回想起纪予铖说的那些奇奇怪怪的话，又是手机里见不得人的小秘密，又是钢笔扎手，是在暗示她什么吗？他都知道了？
邢枝感觉自己要社死了。
真不应该出这趟差，就知道没好事，之前还觉得这次出差的体验感不错呢，话说早了。
……
第二天刚吃过早餐，叶荞接了个电话，她负责的另外一个项目出了点问题，需要她赶紧回去一趟。
叶荞一边收拾行李一边抱怨：“邢枝姐，我也太可怜了吧，昨天才到海市，还没来得及好好玩一玩呢，今天就得回去了，哎……”
邢枝一听却高兴了，她把蹲在地上收拾行李的叶荞拉起来。
“荞荞，要不我替你回去吧，你好不容易来海市一趟，趁这个机会好好玩一玩，逛一逛，就当旅游了，怎么样？”
叶荞心动了，但还是有点犹豫：“这，行得通吗？”
“行得通，当然行得通，必须行得通！”
邢枝拍了拍她的肩膀，让她坐下歇着，然后开始收拾自己的行李：“那个项目我也熟悉，我替你回去，这边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叶荞看着她忙个不停，忍不住说道：“可是孟助刚才在电话里，点名要求让我回去的。”
邢枝的动作一顿。
“邢枝姐，算了，还是我回去吧，孟助那个说一不二的性格，你也是知道的。”叶荞起身去卫生间收拾她的洗漱用品了。
可邢枝还是不想放弃：“要不，我给孟助打个电话，看能不能再商量一下？”
她是真的不想和纪予铖单独在一起，心里有些隐隐的不安，总觉得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哇，邢枝姐，你对我也太好了吧！”叶荞感动得稀里哗啦的，一把抱住她：“你就是我亲姐，不对，是比我亲姐还要好！”
邢枝有点心虚：“你先别急着感动，孟助那边还不知道能不能商量好呢。”
“也对，那你给孟助打个电话试一下。”
邢枝点了点头，忐忑不安地给孟哲打去了电话，刚一说出想代替叶荞回去的想法，就被果断拒绝了。
孟哲说：“不行，这件事是纪总决定的，如果你想代替她回来，可以去向纪总申请，我做不了主。”
邢枝一下子就蔫了。
所以，她是无论如何也逃不开了吗？
……
叶荞最终还是回去了。
邢枝白天在酒店房间里待了一整天，哪儿也没去，晚上合作方请吃饭，再躲着不出门就说不过去了，她收拾一下就跟着过去了。
席间，大多是纪予铖和合作方的人在聊天，邢枝安静坐着，时不时微笑着附和一下。
她实在是不擅长这种场合，吃又吃不饱，一直端坐着又很累，脸都笑僵了。
结束后，合作方安排了一辆车送两人回去，纪予铖在离酒店还有一段路程时就下了车，道谢后让司机回去了。
“这里离酒店不远了，我们走路回去吧，正好醒醒酒，怎么样？”
邢枝心里是拒绝的，但是当着合作方那边人的面，她也不好说什么，就跟着一起下了车。
她在吃饭时被劝着喝了两杯红酒，微醺，意识还算清醒，下车后被夜风一吹，酒意上头，顿时就感觉晕晕乎乎的，走路都有点不稳。
说是下车醒酒，但越醒越晕乎，这酒不醒也罢。
纪予铖问她：“还可以吗？”
邢枝反应有点慢，过了几秒才慢吞吞点头：“嗯，我没事。”
两人一起沿着江边往回走，纪予铖走在里侧，他腿长，步子大，此时为了照顾邢枝，特意把步调放得很慢。
邢枝走走停停的，他也不急，耐心地跟在她身侧，远远看上去像压马路的小情侣一般。
“邢枝。”纪予铖叫她。
“嗯。”
她软软地答应一声，头也没抬，盯着地上两人的影子，一大一小。
大影子走得稳稳当当，小影子每一步都在晃悠，距离时远时近，摇摇晃晃，好像下一秒就要彻底歪倒在大影子的怀里似的。
纪予铖问：“我听孟助说，你想代替叶荞提前回去处理工作，是吗？”
邢枝脚步顿住，反应了一会，才说：“不回了。”
地上的两个影子也跟着停下了，中间隔着一条不算宽的距离，邢枝眯眼看着，稍稍偏了下头，小影子就贴在了大影子身上。
这画面莫名戳中了她的某个笑点，她噗嗤一下笑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