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只是走廊的灯坏了。”温何柔软的声音响起，羽毛一般，意外地十分具有安抚性，“去找个有灯的房间吧？”
唐沫沫还没来得及紧张，就被安抚了：“也、也是呢……”
周循挠了挠脸颊，在这种时候，温何倒是有点用处了。
三人再次起身。
借着一楼的灯光，沿着墙壁，他们很快摸到了第一个房间的门，由三人中感知最高的唐沫沫趴在门上听了听。
她脸色一变：“有声音！”
周循：“什么声音？”
唐沫沫：“唔……”她难以形容听到的东西。
温何也凑到门口听了听，什么也没听到。
两人让开位置，眼巴巴瞅着周循。
周循耸了耸肩，趴在门上。
里面的声音像是由两三种声音混合在一起。
有什么东西在地上窸窸窣窣地爬行、蠕动，以及……
周循：“我去！有人在哭？”
“是吧！”唐沫沫惊恐地捂住脸，“我还以为是我听错了。”
“唔……”温何突然出声，“你们有没有发现，这房间……似乎开着灯。”
他指了指地面。
门与地板的缝隙间透出了微弱的……好像是光。
……的确是光，而且是暖粉色的。
受一楼灯光影响，之前他们并没有注意到这点微弱的光亮。
唐沫沫更惊恐了：“这里面不会有人吧！”
周循犹豫片刻，矮身跪倒，趴在地上往门缝里看去。
视线贴着地板进入房间，他呼吸一滞。
有一只眼睛，也正趴在屋内的地上往门缝外面看。
【精神-1】
周循：“艹。”
他黑着脸爬起来。
温何：“你看到什么了？”
周循：“你最好别知道。”
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温何唐沫沫同时咽了咽。
三人一致决定放弃这个房间，继续沿着墙壁摸索。
第二个房间就在前方五步远的地方。
此处已经几乎无法享受到一楼灯光的恩泽，再往远处走，就要点亮蜡烛。
唐沫沫再次趴在门上听了听，松了口气：“没有声音。”
周循重复了她的动作，得到了同样的结论。温何也听了一下，理所当然什么也没听到。
他们推开门。
开关就在右手边，灯光是暖黄色的。
这是一间盥洗室。
亚伦庄园的装修风格很古典，这间盥洗室也不例外。
浅绿色碎花墙纸拼贴着深绿色印花瓷砖，黄铜色的水龙头，乳白色的浴缸。
如果不是房间正中央横躺着一具显然是人类尸体的东西，这将是一间相当漂亮的盥洗室。
那具尸体穿着朴素的长裙，头发上戴着布巾，从衣着判断，应该是亚伦家的女佣。
与餐厅里那些布满霉斑的食物相同，她的身上也布满了五彩斑斓的霉，一块又一块，像零散分布的沼泽。
有些霉长出绒毛，一半连接在躯体上，一半漂浮在空中，像蠕动的触手。
意外的是，这里没有啃食尸体的蟑螂、蠕虫、老鼠，甚至没有令人呕吐的酸臭味道。
只是……潮湿的霉。
就好像她只是一个单纯的霉的培养皿。
地面上还散落着一些物品：拖把、抹布，一本与餐厅里款式一样的笔记本，一个布袋，装着手套、剪刀、针线之类的零碎物件。
眼前的场景好像在告诉来访者，她只是来这里清扫，却突然倒地死去，变成了霉的培养皿。
唐沫沫捂住了嘴里的尖叫。
周循小心翼翼拾起那本笔记，温何则捡起小布袋，他刚刚灵光一闪，想到剪刀之类的东西比烛台更方便防身。
笔记离尸体最远，没有沾上多少霉，硬质的封面上写着它主人的名字——莎拉。
周循打开笔记。
【■月■■日。里昂先生要我们把每天工作的内容都写成日记，好方便他查看我们有没有偷懒，真是多事！】
……
【■月■■日。太奇怪了，上个月的水费是以往的三倍还要多，是医院那边收了太多病人吗？唔……我讨厌那些病人，虽然多亏了他们亚伦老爷才能有那么高的收入，但医院的味道真的很难闻，而且最近清扫大厅的时候老是闻到臭味，像死老鼠，好恶心。】
【■月■■日。疯了疯了，明明没有下雨，东西却总是发霉，盥洗室的墙纸已经换了两遍，还是在不停地腐烂，玛姬说她告诉了老爷，但老爷只是让她再换一遍墙纸。】
【■月■■日。里昂先生发现水费变多的问题了，他怀疑是哪里的水管漏水，让我们把家里的水管都好好检查一遍，拜托，要是水管漏水，我们会听到声音的好不好！】
【■月■■日。糟糕透了，厨房里的水果、饼干还有粮食全都腐坏了，生了很多蟑螂，菲比去医院那边帮忙，我跟玛姬打扫了半天才清理干净，还要重新采购。还好夫人没在家，她最喜欢吃苹果派了，要是突然点菜，我可不知道要怎么办。】
……
【■月■■日。说起来，最近都没有看到伊丽莎白小姐和莉莉小姐了，要是以往她总会缠着我们玩捉迷藏的。】
【■月■■日。玛姬病了，我必须去帮她打扫盥洗室。】
……
【■月■■日。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我一个人干了三个人的工作，好在里昂先生不在，倒是让人好过了点。】
“死的人叫莎拉，是亚伦庄园的女佣，这本应该是她的日记……或者叫吐槽记录更合适点。”周循总结道。
唐沫沫躲在周循后面：“她写了什么？”
“一些庄园里发生的奇怪事，用水量变多，东西腐烂。”
“东西腐烂我们倒是见到了。”唐沫沫撇撇嘴。
“她还提到医院那边有臭味，你们还记得委托信里也提到亚伦医生收治了几个患血液病的病人吗？他们的症状之一就是身上发臭。”
“可这些线索没什么关系啊……”唐沫沫一脸迷惑，“难道是发臭的病人让屋里发霉的吗？”
周循耸耸肩：“哈，如果是他们搞得鬼，那屋里不应该发霉，应该发臭才对。话说……你在干什么？”
他低头问从捡起布袋后就一直蹲在地上的温何。
“唔……”温何捏着下巴，以一个极近的距离观察着地上的人类霉菌培养皿。
听到周循的声音，他终于扭头。
“你们说有……没有一种霉菌，它是……长眼睛的呢？”
他边说边让开身子，修长的食指指向那一小片菌丝的芦苇荡。
于是周循和唐沫沫也注意到了。
有一束，不，是每一束绒毛顶端都诡异地膨胀出了一个圆球。
此时，有些圆球已经张开，露出了与人类别无二致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