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虑冷漠地注视着挤满了狭下水道的畸形章鱼和黄色眼球，任凭温何跌跌撞撞倒退了几步，撞在他身上，又滑落到地上。
“唔……”
温何跪在地上，干呕了两口，什么都没吐出来。
他瞪向时虑：“你干什么？”
琥珀色的眼睛危险地眯了眯，时虑冷哼一声，一枪解决了下水道的拥挤问题。
“来看看您死了没。”
温何似乎有点气上头了，抓住时虑衬衫一角。
红色衬衫的包裹下，隐约可以看到上半身劲瘦有力的肌肉线条，再加上说话欠揍，态度傲慢。
绝对是时虑，如假包换。
“我没死让你失望了是吗……唔……”
温何说到一半住嘴了，捂着肚子蜷缩起来。
刚刚被卷住那一下让他的胃疯狂收缩，仿佛有一条虫子在里面到处乱钻。
时虑的脸突然放大，他抓着温何的下巴让他抬头望向自己，手指微微用力，迫使他张开嘴。
琥珀色的瞳孔慢慢竖起。
“您吃什么……”
“温何！后面！”
他的声音被路岐打断。
一只漏网的章鱼在离两人不足10cm的地方猛地张开四肢。
时虑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抬手就是一枪，怪物眨眼间化作此起彼伏的哭嚎和一滩粘液。
胃痛消失了，温何挣开时虑的手，摆脱了那个让他难受不已的动作，扶着墙壁站了起来。
时虑目光阴沉，上下打量着一身污泥混着血迹温何。
“我的箱子呢？”他忽然问。
“扔了。”温何没好气地说。
“扔了？”时虑的瞳孔不受控制地放大了一瞬。
“扔了！”温何抹了一把嘴角，抹掉刚刚呕出的一点透明胃液，淌过地上黏糊糊的怪物残骸，头也不回地往排水口走去。
时虑神情反反复复变化，眼底涌起一波又一波复杂的情绪。
他最终耷拉下嘴角，一言不发地跟着温何走了出去。
而此时，随着匕首副作用的消除，已经走了一段路的温何慢慢冷静下来，胃里升腾起的火气熄灭，他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时虑怎么知道他的匕首不能用了？
因为滥用匕首而被焚尽之火注视这件事，他明明没告诉过任何人。
他停下脚步，刚要问出口：“你……”
却见时虑冷着脸从他身边走了过去，阴阳怪气地留了一句：“您怎么不把您自己也扔了呢？”
温何一口老血涌到喉咙口。
艹，绝交。
……
时虑是从排水口进来的，最后这一小段路，满地残骸，既恐怖又安全。
温何沿着时虑来时的足迹走出下水道，抬手遮住了骤然亮起的光线。
黄绿色的污水顺着倾斜向下的管道排进海里，在污水与海水交接的地方，是一个由礁石围成的水沟。
水沟承接了所有排水管内流淌出的粘稠液体，大片的畸形虾、蟹、藤壶……以及温何叫不出名字的浅海生物攀爬在岩石上，向着水沟蠕动多生的触手。
如同对着祭坛朝拜的信徒。
温何向下看去，即便早有准备，还是被水沟里的东西震惊得倒退两步。
很难形容那是什么，像是一滩粘稠的浆液，不停地翻滚出污泥、垃圾、各种各样死去的动物的尸骨。
而在这些有型的东西之间，夹杂着眼球、肉块、牙齿等等等等扭曲的、不定型的人体组成部分。
仿佛整个城市的残骸都聚集在这小小的一滩水沟之中，交织融合在一起。
这就是污染源。
完完全全的不洁，受不洁吸引，由不洁组成。
温何捂着口鼻。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团东西的瞬间他整个人都变得恍惚起来，像是被周围的灰雾入侵了脑子，包裹住了每一条神经。
口袋里的硬币烫得像是要烧起来，他下意识攥紧硬币，灼烧的温度让他清醒了一点。
这仅仅只是不洁之水分裂出的一个污染源。
这个世界的神明简直是人类无法想象、也不敢想象的生物。
此时路岐也走了过来，顺着温何的视线往水沟里看了一眼，倒吸了一口冷气，摇晃了几步，捂住了脑袋。
“怎么了？”温何扶了路岐一把。
后者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紧紧抓住温何的胳膊。
“精神值……一口气快降到10了。”
温何心里一沉，果然……看到这玩意儿会掉精神值，好在他有那枚硬币。
但不知道硬币还能撑多久，必须尽快解决掉污染源。
目光重新落在翻滚的污物上。
有什么东西能一下解决掉这么一大片活物……
排水口所在的礁石群离城镇不远，但位置十分隐蔽。
“你还能走吗？”温何问路岐。
路岐扶了扶眼镜，露出笑容：“只是有点幻听，不碍事。”
温何说：“可能要辛苦一下你。”
路岐一愣：“你想到消除污染源的办法了？”
距离他们看到污染源才过去不到一分钟，假如温何有办法，那一定是在来时的路上就已经想到了。
温何点了点头，“我不确定，但可以试一试，只是会有点累。”
路岐若有所思地看着温何，等着他继续说。
“这团污染源的主体是垃圾——至少看起来是的，处理垃圾最常用的方法一是焚烧，二是填埋，现在的情况，我们只能选择第一个。”
“我倒是带了几瓶调查员常用的浓缩燃油。”路岐皱眉，“可是普通的燃料真的能烧死不洁之水的污染源？”
“大概率不能。”温何说，“你还记得我们在教堂看到那场活祭吗？当时那些原住民用了一种特殊的燃料，让那个祭品在几分钟内就烧成了灰烬，我猜测那种燃料与焚尽之火有关。”
他又看了一眼翻滚着的泥浆。
“对付神，还是要用神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