组织部大楼里的气氛愈发微妙。走廊上，那些往常匆匆而过的处长们，如今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见有人路过便立即散开。
办公室主任王建波将这些尽收眼底，每日傍晚准时向宋江汇报。
\"部长，今天情况有些变化。\"王建波站在办公桌前，声音压得很低，\"老干部处的李上华处长，今天下午去了王晖副部长办公室，待了整整一个小时。\"
宋江正在审阅一份干部任免文件，闻言笔尖微微一顿：\"说了什么？\"
\"具体内容不清楚，但李处长出来时脸色不太好看。\"王建波继续说道，\"另外，组织四处的张强处长这几天特别活跃，连续请了好几个处的处长吃饭。\"
宋江放下笔，目光深邃：\"还有吗？\"
\"最令人意外的是干部五处的马明处长。\"王建波翻开笔记本，\"他今天在食堂公开说，如果改革就是要让能干的人靠边站，他第一个不答应。\"
宋江轻轻叩着桌面，若有所思：\"跳得最欢的这几个，恰好都是我们要重点调整的处室。看来，他们嗅到风声了。\"
\"要不要让办公室发个通知，稳定一下情绪？\"王建波试探着问。
\"不必。\"宋江摆摆手，\"让他们跳。这个时候，谁跳得越欢，越说明我们的改革方向是对的。\"
夜深人静，组织部大楼只有部长办公室的灯还亮着。
宋江站在白板前，上面密密麻麻画着组织部的架构图。十九个处室的名称用磁贴固定着，之间用红线连接，标注着职能交叉的情况。
\"十九个处室，压缩到十个......\"宋江喃喃自语，手中的红笔在几个处室名称上画圈。
他的目光首先落在\"干部一处\"到\"干部五处\"上。这两个处室都负责省管干部工作，一处侧重省直机关，二处侧重地市，但职能重叠率高达60%。\"必须合并。\"他在笔记本上写下第一个决定。
接着是\"组织一处\"和\"组织农村、组织城市处\"，都是抓基层党建，区别仅在于分管领域不同。\"合并后可以按工作板块设置科室。\"
最棘手的是\"干部教育处\"和\"人才工作处\"。宋江的笔在这两个处室之间来回移动。
从表面看，干部教育培训和人才工作似乎属于不同职能，但在实际工作中，高层次人才的培养使用与干部教育训练存在诸多交叉。
\"难点在于人员安排。\"宋江自言自语。李明的干部教育处有6人，人才工作处有5人，合并后最多只能保留7个编制。这意味着要有4个人需要分流。
他在白板前踱步，脑海中浮现出每个处室负责人的面孔和特点。这不是简单的数字游戏，而是关乎每个人前途命运的重大抉择。
凌晨两点，宋江终于在白板上画出了新的架构图：
1. 办公室（保留）
2. 干部一、二处（由干部一处、二处、三处、四处、五处合并）
3. 组织指导处（由组织一处、二处合并）
4. 干部教育人处（由干部教育处、人才工作处合并）
5. 干部监督处（由干部监督处、巡视工作处合并）
6. 公务员管理处（保留）
7. 组织一处（保留）
8. 组织二处（保留）（合并组织三、四、五处）
9. 人才工作处（新增）
10. 机构改革协调处（新增）
11.政策法规处（新增）
\"十一个处室，还是多了一个。\"宋江皱眉。按照中央要求，应该压缩到十个以内。他的目光在老干部工作处和机关党委之间徘徊，这两个处室一个服务退休干部，一个负责机关党建，职能相对独立。
\"再压缩一个......\"他陷入沉思。
第二天一早，宋江把王建波叫到办公室。
\"建波，你准备一份摸底问卷。\"宋江递过一张纸条，\"内容主要包括三项：是否愿意退出领导岗位；是否愿意提前退休；是否愿意服从组织分配。\"
王建波接过纸条，有些惊讶：\"部长，这是要......\"
\"我们要做到心中有数。\"宋江语气平静，\"改革不是要把谁赶走，而是要人尽其才。愿意退的，我们给足待遇；愿意留的，我们择优任用；愿意服从分配的，我们统筹安排。\"
\"我担心有些同志会有顾虑，不敢说实话。\"
\"所以问卷采取匿名方式。\"宋江早有准备，\"你只需要统计出总体比例，不需要知道具体是谁。\"
王建波恍然大悟：\"我明白了，这就去办。\"
问卷发放的当天，组织部大楼里的气氛更加诡异。
在干部四处的办公室里，李明把问卷往桌上一拍：\"这是什么意思？逼着我们主动让位？\"
副处长小心地劝道：\"处长，您小声点。这问卷是匿名的，也就是走个形式。\"
\"形式？\"李明冷笑，\"你太天真了。这是摸底，摸完底就要动真格的了。\"
在同一栋楼的组织三处，张强对着问卷发呆。五十三岁的他，距离退休还有七年。提前退休？他从未想过。退出领导岗位？更是不甘心。
\"处长，您打算怎么填？\"科员小刘探头问道。
张强把问卷收进抽屉：\"让我想想。\"
而在老干部处李上华直接当着全处的面把问卷塞进了碎纸机。
\"我李上华在组织部干了二十三年，从来没怕过谁。想让我主动让位？门都没有！\"
傍晚，王建波抱着厚厚一叠问卷结果走进宋江办公室。
\"部长，结果出来了。\"王建波语气复杂，\"愿意退出领导岗位的只有8%；愿意提前退休的5%；表示服从组织分配的有62%；还有25%的人没有表态。\"
宋江仔细看着统计数据：\"比预想的要好。有62%的人愿意服从分配，这说明大多数同志是识大体、顾大局的。\"
\"但是部长，那些没有表态的，恐怕都是......\"
\"都是各处的骨干，我说的没错吧？\"宋江接过话头，\"越是能力强、位置重要的干部，越不愿意轻易表态。这是人之常情。\"
王建波犹豫了一下：\"那接下来......\"
\"接下来，我们根据这个摸底情况，进一步完善方案。\"宋江从抽屉里拿出那份架构图，\"我思考了很久，觉得十个处室确实太紧张。不如这样——\"
他在白板上轻轻擦去\"机关党委\"：\"机关党委的职能可以并入办公室，设一个专职副书记。这样正好十个处室。\"
王建波仔细端详着新的架构图：\"部长，这个方案很周全。不过，干部教育处和人才思想工作处的合并，恐怕阻力会最大。\"
\"我知道。\"宋江目光坚定，\"但这两个处的合并，恰恰最能体现改革的方向——干部工作和人才工作要统筹推进，不能两张皮。\"
宋江站在窗前，望着这栋他再熟悉不过的大楼。他知道，接下来的每一步都将如履薄冰。但有了详实的摸底数据和科学的整合方案，他对打赢这场硬仗充满信心。
\"改革从来不会一帆风顺，\"他轻声自语，\"但只要我们出于公心，讲究方法，就一定能赢得大多数人的理解和支持。\"
夜色渐深，部长办公室的灯光依然明亮。在这看似平静的夜晚，一场深刻的变革正在悄然酝酿。而组织部的每一个人，都将成为这场变革的亲历者和见证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