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素细细感受指尖的脉搏跳动，正是应指圆滑，如珠滚玉盘之状。
这是？！滑脉！
江素怔了怔，几乎用惊恐的眼神看着红绾，想说的话卡在喉咙里，实在是说不出来。
你们生孩子有业绩指标啊？
这么能生崽子，她和金良玉这辈子不得造出一整个宗门？
红绾注意到江素如今的表情，心下一沉，挽住金良玉的手臂，声音微微发颤，“好妹妹，我家良玉怎么了？”
金良玉也是眉头轻皱，他怎么不知道自己身体有恙，他完全没有感觉到不适。
江素记得储物袋里有给崽子买过的酸梅果脯，拿出来摆在桌上，“金道友，想吃吗？”
金良玉怔了怔，鼻尖轻嗅，“有点。”
青衣少女两手一摊，“完事了，就这病。”
红绾和金良玉瞬间了悟，“这是又怀了！？”
红绾赶忙拂袖解释道，“不能啊，我们有吃药的，就是怕之前的事再发生，而且这才多长时间，他的身体还要恢复呢。”
金良玉直接傻眼了，整个人懵在座位上，一动不动。
“可是你以前也吃了啊，仙人生子看的是缘分，又不是你吃药就能完全避免的，更何况你们最近应该很努力吧，种地浇水，自然要有发芽的呀。”
江素没想到自己还要给两个当爹娘的人解释这种事，但考虑到这两人的心情，安抚道，
“不想要，我就帮他开腹取出来，总归是有办法的。”
金良玉此时面色黯淡，眸光深沉，他到现在还记得自己第一次怀孕时的痛苦。
如果不是因为心里一直埋藏的那份感情，和不为人知的期望，他也不会让自己以男身行母之责。
“恻隐之心，仁之端也，绾儿，我心有定论。”
红绾却已经掏出大袋元石放在桌上。
钱袋磕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声响，落在某人的耳中，震耳欲聋。
看病的诊金早就在财房付过了，两人也没有买过丹药，这笔钱的用处显而易见。
“良玉……我。”她欲辩解。
金良玉深深吸了一口，轻抬眼皮，眼底闪过落寞与失望，“我从未想过为你生子，是君子之道的耻辱。”
“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知其可为而为之，知其不可为而不为之。”
“对你，我一向可为。”
金良玉抽回手，转身推门离去。
门开之时。
紫衣修士站在门口，长大了嘴巴，一脸惊愕。
？这哥们怎么又见到修罗场了？他一个直男剑修就非要接受这些知识吗？
江素不言语，身子后靠，懒懒散散，手指揉乱小崽子的头发，轻轻感叹道，“嗐，这次是真的带球跑了，你傲天姐又要火葬场喽。”
红绾眉目挂着愁云，眼底的纠结决断不清，“好妹妹，我该怎么办，我是心疼良玉的身体，就算是寻常女子也不能这样频繁生产。”
江素轻抿茶水，“那就控制你的血脉呗，鹿蜀血脉，多子多孙，对于欢喜道的你，如今并无好处。”
红绾怔了怔，她从未想过改变自己血脉这一点，鹿蜀是上古吉兽，吉兽血脉寻常修士求之不得，她又何苦避之。
“请妹妹指出明路。”
闻言，原本悠哉悠哉喝茶的江素动作一顿。
下一刻，她放下杯子，掏出一个碗，“放血。”
“用元力将鹿蜀血脉精华放出来，此后你的血脉就会变得稀薄，不会再发生这种事。”
“不过……上古吉兽血脉，你可要多斟酌。”
江素拿出的碗，是她平日里用来炮制特殊仙材用的普通陶碗，甚至边缘有个细小的缺口。
表面凹凸不平的粗制工艺，遍布划痕，老旧不堪。
红绾盯着这只碗许久，最终伸出了手。
“请医仙成全。”
江素眉目疏冷，面上再无一分一毫的戏谑和懒散之意，眸色漆黑，直勾勾的看着她。
“好。”
青衣女子走到她身旁，突然想到桌子边的小崽子，抬眼望去。
果不其然，孟回已经合上手中的话本子，瞪着一双乌溜溜大眼睛，紧紧盯着两人。
她转身向门口大喊，“林羡，过来把这崽子抱走。”
“唰——”
紫衣剑修面色复杂，三步并做两步，一把拎起桌边的小奶娃娃，逃走一般离开。
江素叹了口气，掏出自己许久未用的药箱。
木制的药箱被精心养护，通体润滑，可见主人对它的珍视。
她翻出特制的长针，针头呈扁形锋利可见刃光。
“阖眼。”
红绾听话阖上双眼，眉目微蹙。
这次她做的决定突然，未曾深思以后，有人能够在两息内下定决心，留下她的孩子，她又有何犹豫。
既然君心向我心，怎可负相思意。
江素攥住这人的手腕，长针在其腕部里侧，刻画出一个诡秘的符文。
这是她天医一脉的传承，换血一术，于下界是禁术，于上界，也是一脉的私传。
江家医修，代代飞升。而江素，一直都是医道天赋异禀之人。
红绾感觉到腕部有皮肉破开的疼痛，心里忐忑。
“放松，心里想着你的道侣，然后让最滚烫炽热的血流向你手腕的伤口处。”
红绾的意识渐渐恍惚……
……
“在下金氏金良玉，敢问楼主可否移移脚，那是在下的书。”
“金家的良二爷原来喜欢坐地上看书呀，真是不巧，那红绾给你擦一擦。”
……
“红绾楼主，你又踩到了。”
“诶呀，没想到金氏商行这么大，竟有一半的路，都被良二爷的书铺上。”
……
“绾儿……”
“良玉……”
……
江素的元力已经控制在符文刻出的伤口上，察觉到皮下格外滚烫的血液，她突然散去禁制。
鲜血滚烫，氤氲着红雾热气的流淌进破旧陶碗中。
此乃血脉精华，流出半碗足以让仙人身疲力竭。
时机已到，江素打开一琉璃瓶，在这人的纤纤玉臂上倒满药粉，顷刻之间，血止。
她抹去多余粉末，只见红绾白皙的玉腕之上，留下新嫩的伤痕，此伤痕正是刀刻秘术符文留下的。
江素咬破自己指尖，点在符文的起笔和落笔之处，去掉几处关键的横竖，最后留下的图案没有丝毫美感。
“此为医道秘术符文，上面有规则之力，如果想要彻底抹去疤痕，需要连续敷药七日，每日都要换药，如有间断，此后再不能去除。”
江素三两下帮她敷上药膏，特意寻了一块仅有的红色长布条绑在这人手腕处。
红绾复而睁眼，弱弱的回应道“嗯。”
红衣女子此时面色苍白，唇色惨淡，精神状态无法与来时相比。
她疲倦的扯着嘴角，眉梢挂着笑意，“多谢好妹妹啦，那我这就走啦，好妹妹有空记得来欢喜楼走动走动，不少清俊的男修还惦记着你这位小楼主呢。”
呵呵，我谢谢他们惦记我……的钱。
江素望着红衣女子推门离开。
室内寂静，她望着那碗精血，默默从储物袋掏出一盏小巧的莲花灯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