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几息，古月明就已经习惯了这种痛苦。
她感觉自己仿佛被人箍住了头脑，有无数把铁刀在其中包裹住自己的神魂，稍有移动，神魂就要被不明的锋刃割伤，神魂之痛，远超于肉体上的折磨。
可是……她此生从有记忆以来，仅仅这短短的一年半时间里，浑身轻轻松松，没有任何痛楚，终于过上了和其他修士一样的生活。
这位阴沉着脸的青衣医仙将她治好了。
她自此不会被蛊虫反噬，不用忍受每时每刻都被蛊虫啃咬的钻心彻骨之痛。
江素忘了此事，她方才和胡云交谈之时，所言大多数蛊修肉身仅有一两只蛊王，也是因为此事，才会让就连古月明这个古月家唯一的传人，也是身上只剩下了几只蛊王寄生在血肉中。
但一年半之前，两人初遇之时，这位蛊修少女还是浑身上下都养着蛊，数目没比胡云这个养蛊的巢上的要少。
江素下意识的忽略这人的存在，忘记自己曾经被骗过的事实。
她无法对她的痛苦感同身受。
古月明有点……癫狂。
蛊修少女额角青筋蜿蜒而起，双目直勾勾的盯着身前的锦衣女修，勾着唇角，“十万大山啊，那可是十万大山的秘密呢，你想知道吗？哈哈哈，可是我从哪一件开始说起来呢？”
“嗯——不如先从十万大山为什么有结界来说，你知道为什么十方门能够控住了所有结界内的修士，让他们无法直言内阁存在？”
江素猛地睁大双眼，惊愕道，“你怎么能说出内阁二字？！”
下一刻，她缓过来神，自己也说出了这两字，心里疑惑，“难不成，因为现在还不在十万大山内？所以结界没有限制修士……”
章云笙微微眯眼，弯下身子，抬手掐着蛊修少女的下巴，温声道，“现在，把你知道的一切都说出来，一件一件捋着，全部都吐出来。”
她加重了指尖的力道，江素从一旁看清了蛊修少女下巴上的红痕，眸光深沉。
古月明笑容不减，“第一件，十万大山不仅仅是连绵的山脉，本身就是一处结界所在之处，大山之中，是一处天外秘境。”
江素怔了怔，“啊？什么东西？天外秘境？”
古月明委屈的看了她一眼，眼角再控制不住留下了两行清泪，呜咽道，“医仙，我——”
话音未落，章云笙又强行驱动符箓，古月明瞬间面色苍白，仅有的血色消散而去。
“继续说，天外之境是什么，你是怎么知道的？”
古月明身体微微颤抖，银冠彻底从她的头上落下。
“咣当——”铃铛声伴着银冠的落地之音，回响在整个客栈之中。
江素总感觉如今的情况有些不对劲，可她却又想不明白，究竟哪里出了问题，这是一种玄之又玄的直觉。
江素相信直觉。
古月明强撑着自己维持着仍有尊严的坐姿，不倒在地上，喃喃道，“天外之境是上界的洞天福地，也是最特殊的一种洞天福地，几乎半个上界的机缘都集聚在这一处。这是修士的桃花源，是此间的天外之境，幻想之乡。”
“我们蛊修……”
“是被赶出十万大山的。所以古月家，胡家，古家，勉强生活在穷乡僻壤的南疆，却又毗邻十方门。”
“我们是真的可怜呀，还有我们古月家，如果不是为了你们十方门，我们古月家，怎么会就剩我一个人。”
古月明声音愈来愈冷，眼神也逐渐冰冷，不似先前眸中癫狂，是世事风霜而过的冷漠。
“你们没听过这件事吧，古月家族人的血，都在十方仙山上了，十万大山……我找不到他们死在哪一座了，我来十方门快两年了，至今都没有寻到踪迹。”
江素眉头轻拧，仔细思索道，“什么事情需要你们古月家的人都丧失命？禁术阵法？”
章云笙摇了摇头，“不一定，一个家族之中修为参差不齐，禁术不一定能够同时杀死他们，而且这会造成血流成河的景象，不可能让血迹消失的毫无踪迹。”
古月明淡淡道，“是心甘情愿的。我们的族人，心甘情愿化作十万大山的一部分，只因为他们想让我这个最后一个传人能够破格进入天外之境。”
她自嘲的扯了扯嘴角，“可是我一共就进入了两次，都是为了和十方门争些没有用的输赢。”
“你们说，这算不算是你们十方门失了约。我是应该在内阁之中一直修炼，直到飞升三十三重天。”
江素突然有一个想法，“你进入十方门为了什么？元力？”
古月明坦然的点了点头，“正是，可是我和南疆的修士们需要大量的元力养蛊虫，可是最后我们都没有找到那个东西的存在。”
江素不再言语。
她突然知道古月明他们在找什么了。
镜湖。
一个由元气液化而成的湖泊。
南疆修士一直以来的问题在于他们缺少资源，养蛊虫都要耗费极大的元力，他们修为不够，也无法支撑蛊修的传承和发展。饮镜湖水，刚好可以帮助他们。
“古月明，你渴望力量吗？”江素突然问道。
蛊修少女扯了扯嘴角，望着这人，淡淡道，“谁不渴望呢？”
“现在呀，这些蛊修已经潜入了十方门内部，没有人不知道那镜湖的存在，但是很奇怪，我们搜了十方门无数次，都没有找到那镜湖之水。”
“好像有一种力量，将我们南疆蛊修和它分割开，宛若一层撬不开的壳，告诉我们认清现实。”
古月明静静的往青衣少女的方向爬，“医仙，你知道吗，那镜湖里有我们古月一族人的鲜血。”
江素惊愕的看着她，脑子里无数次浮现出某位师兄啰啰嗦嗦的告诫之言。
“镜湖的水，不能拿出内阁……”江素喃喃道。
“为什么不能拿出去，难不成因为镜湖是在这所谓的天外之境？！”
章云笙突然开口，将她的全部头脑风暴打成粉碎，“素素。”
“古月明在说谎，她的神识刚才极其兴奋。”
“她好像又骗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