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下班六点多，英子在宿舍收到来电，新办的手机卡，除了包子菲菲，只有同事知道，陌生来电，英子以为是工作上有啥事，直接接通。
听到电话里熟悉的男声，她愣在了原地，直愣愣的站在宿舍床边，片刻后捂着嘴巴蹲下来，靠在床上。
“说话啊，牛英子，你把奶奶带哪里去了？雨晴过年给奶奶买了新衣服，打电话回去，爸妈要不是看在我们过年马上回去，肯定要一直瞒着我们，你多少岁了？做这种事情。”
牛宏伟假装不知道，其实他们兄妹三人早就知道了，爸妈不让他们去找，让他们别插手这事。
英子的眼泪顺着眼眶流下来，她想回家啦！
曲秀雯拿起纸巾给她擦眼泪，英子一把抱住她，放声大哭，这几个月，她心里苦，她早就后悔了，为了一个男人，远离家乡，和家人闹矛盾，和家人不联系，带着奶奶在陌生城市漂泊受苦，她后悔了，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不知道该怎么回头。
“你别给我挤吧眼，今年过年我回家要是看不到奶奶，看我不去海虹城找你，赶紧给我回家，在外面哭什么哭，做错事了还好意思哭。”牛宏伟粗犷的声音从电话听筒里传出来，室友听到了，本来还想上前安慰，她奶奶在，她们也只能自觉地出去，人家的家事，她们给出处理空间。
“奶奶很好，我过年会回去的。”英子这几个月硬梗着一口气，虽然换了新号码，她心里某个角落还在默默祈祷，有人打电话让她回家，现在弟弟打电话让她回家，她也该回家了。
听到亲人的呼唤，放高的风筝线也该一点点的往回收拢了。
“我们在家等着你和奶奶，放假早点回来，挂啦，别哭啦，多大人了，还好意思哭。”牛宏伟语气软了一些，刚才故意装凶，为了一点事，还搞离家出走那一套，跑海虹城找什么同学，不知道过来找他。
电话挂断，英子又抽噎了好一会，心情才平静下来。
【奶奶，周末去买车票，过年回家。】
【回家，几个月过去，你爸妈的气也该消了，不怕，奶奶站你这边。】
【谢谢奶奶，幸好有你一直陪着我。】
确定了回家的时间，买好车票，日子飞快的掰手指都跟不上。
大包小包背在身上，挤上火车，来回的心情都非常忐忑。
到宁山市，牛宏伟早就在火车站等着了，自从第一次通电话，她们姐弟偶尔会说两句家常。
【奶奶，好想你，你终于回来啦！】牛宏伟上前接过曲秀雯手里的包，把手跨在她的臂弯里，也不忘转头给英子打招呼，“你也回来啦！”
牛顺利上前接过姐姐手里的行李，“姐，你回来啦，爸妈和嫂子在家做好吃的那，我们可想你了，快上车，回家。”
英子眼眶湿润，嗓子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只能对着两个弟弟点头。
四人一起，朝火车站外面走，朝他们车子停放的地方走。
小妹兰兰坐在四轮车车厢里，看到她们过来，拼命的朝她们挥手，跳下车，直接朝英子飞奔过来，“姐姐，你终于回来啦，我可想你啦，明年别走了好不好？”
兰兰小时候几乎是英子带大的，挣钱之后，经常给她买小礼物，给她零花钱，之前在宁山市工作，英子半个月一个月必须回家一次，每次都给兰兰带东西，兰兰对她的感情最深。
“兰兰，姐姐也想你。”英子亲昵的揉了揉妹妹的头，半年不见，长高了。
“赶紧上车，回家啦。”牛宏伟把行李放到车上，开始摇响车子。
四人在车厢里排排坐，四轮发动机轰轰作响，烟囱里冒黑烟，行到半路，水箱的水沸腾，开始往外跑，家离得更近了，眼前的山，她们小时候都爬过，在上面挖过野菜，摘过野果，抓过野鸡，追过兔子，牛刚在哪片种蘑菇，她们都能指出来。
七拐八拐，看到了第一间砖瓦房，她们的家马上要映入眼帘。
在家里准备午饭的牛刚夫妻和雨晴听到自家车子响，声音越来越近，纷纷放下手中的活计，朝门口走去，站在门口，看着几米外的路口，等待车子出现，等待熟悉的人儿出现。
英子本以为爸爸要打她，妈妈也要臭骂她几句，四轮车停在门口，一个个开始下车，牛刚上前和两个儿子一起，默默把行李拿下来，拎进屋。
小玉抓住女儿的手臂，上下打量，嘴里不停说着，没瘦，没瘦。
午饭大家围坐在一起，只说过几天要去市里买年货，年前菌菇类价格高，需求量也高，隔一天就要去送一次货，牛刚要求两个儿子陪他一起，一年不在家，也该帮家里干点活了。
从年货聊到过年发压岁钱，年三十晚上的压岁钱，她们从小期待到大，今年没有牛宏伟的，他已经结婚了，这边认为结婚的人就是大人，是没有压岁钱的，还要给其他人发压岁钱。
牛宏伟抗议，四个兄弟姐妹，孤立他，真是好样的，等明年他老婆生了，一个个大红包不要跑。
“雨晴怀孕啦？”他们俩年纪不大，去年刚结婚，家里也没有催着他们要孩子，顺其自然。
雨晴脸红扑扑的，有些害羞，看向宏伟。
“没有，已经开始备孕啦，以我的能力，也快了，就这几个月的事。”牛宏伟对着老婆挑眉，一脸骄傲，雨晴恨不得把脸埋到碗里，抬手偷偷掐了他一把。
牛刚咳嗽两声，“少说混账话，你妹妹还小那。”
“什么备孕？”
“备孕就是准备怀孕的意思，妈，你不知道，现在城里就流行这个，说是生出来的孩子更健康更聪明。”
“不懂你们现在小年轻的想法，我们那时候啥都没有，你们四个，不也好好的。”小玉不懂，儿子儿媳打算要孩子就是好事，不知道孙子啥时候来到，她也该准备起来，小衣服小包被，还得多吃点，抱孩子好有力气。
“那是因为你们身体好，我们比较幸运，反正这个事情我和你们说了，满月酒的时候别拿一两百块钱糊弄人，你孙子、侄子看不上。”牛宏伟伸出食指晃了晃，一个孩子就只有一次赚大钱的机会，他可得帮孩子把握住。
“哥，还没影的事，你现在就别操心啦。”
“大哥，我还小，没钱。”兰兰双手抱臂，别想敲诈她。
“雨晴，你放心，我和你爸肯定包一个大红包，到时候妈伺候你坐月子，你不用担心。”
“嗯，包个大红包。”
“谢谢爸妈，谢谢弟弟妹妹，心意到就好，不用拿那么多钱，都是一家人，宏伟开玩笑的。”
“我可没有开玩笑，姐。”牛宏伟突然叫英子，英子这一会都没有说话，她不知道说什么，怕开口之后，家里人往她身上扯。
“啊？”
“姐，刚刚说的话，大侄子的事，你别装听不见，弟弟妹妹就算了，你工作两年啦，到时候不掏钱，别怪弟弟瞧不起你，你可是他大姑。”
“放心，爸妈给多少，我给多少，绝对少不了我侄子的钱。”
“那就好。”
“你姐才刚开始工作，这又换了一个工作，还带着你奶奶，手里能有多少钱，你别问她要钱，妈到时候多给你点。”
“妈，你从小就怕偏心，海虹城，大城市，工资肯定高，这是我们姐弟的事，您别管。”
小玉作为四个孩子的妈，只说英子和宏伟，第一个孩子，她肯定多关照，第一次当妈妈，事事紧张激动，闺女漂亮可爱，听话又懂事。
第二个孩子到来，本来要分享一半母爱，可惜这孩子拒绝她的母爱，从小就像一只翻天猴，爱不起来，对比之下，反而更爱闺女了。
“妈，这半年我挣了不少钱，都存着了，奶奶自己也挣钱，根本没花我的钱。”
“你挣得钱自己存着，以后当嫁妆。”
“家里现在条件好了，我每年种菌子能挣好几万，用不到你们的钱，谁挣得钱谁花，等我们动不了的时候，再说其他的。”牛刚现在四十多，还是一身劲，养家糊口不成问题，他们不是那种吸孩子血的父母。
“我姐手里有钱，又能挣钱，还是大学毕业，不知道以后便宜哪个王八蛋。”
“不是大学毕业，身强体壮，有房有车有存款，我都不能让他把我姐给接走。”牛顺利跟着附和，他姐这么优秀，自然要配一个优秀的男人。
“英子，也不小了，以前的事就过去了，该找对象啦。”
“嗯，爸妈对不起。”英子惭愧的低下头，不敢看在座人的眼睛，“以前是我任性，我暂时还不想找对象。”
“我姐是该找对象了，这一切包在我身上。”牛宏伟拍拍胸脯，保证安排的明明白白。
英子侧头瞥了她大弟一眼，管他什么事，多管闲事，狗拿耗子。
爸都说事情过去了，她也不想恋爱的事，只想平静的过完这个年，十五过后继续去海虹城打工，跟着芸姐，早日干出一番大事业。
芸姐三十多岁，有房有车有厂子，她别到时候啥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