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应该还不清楚所谓‘恶魔’与‘人类’的差别吧？”魔女踱步到一旁的橱柜，取出一对茶杯。魔女徒弟不知道什么时候烧了水，此刻提着冒着热气的茶壶跑来，在我旁边的圆形矮茶几上斟满两杯紫色的……茶水？
魔女在我身旁的另一个圆沙发上坐下，右腿搭在另一条腿上，深咖色的裙摆扫过白皙的小腿，露出纤细的脚踝：“如果不嫌弃的话，请容我为大人稍作解释吧？”
“讲。”我颔首。
“那我就要讲一些‘大逆不道’的言论了，如果大人觉得不妥，可千万不要往心里去哦。”魔女眨着眼睛笑道。
要讲魔族的坏话是吧，难怪她被魔族排挤，不过我无所谓。
“在我，在阿卡夏看来，魔与人没有什么不同。人类的躯壳如果不再将魔素视为‘异物’，同样可以容纳魔素、成为魔力的‘媒介’。”魔女抿了一口茶水，淡然道，“但这正是人类生来就有的‘禁制’，至于缘由我不方便多讲，大人也无须在意。因为您所要做的，只是打破这一禁制，使人类的身体无限趋近于恶魔。而这一方法，我恰巧懂得一点。”
那还真是太巧了。
“你知道，那为何没出现过案例？”我虽然还没深入调查，但凭秘书和公爵千金的说法，他们都不知道的一定不会是轻易可以得到的知识。
“因为不让说呀。”魔女回答得既干脆又理所当然，“当事者的人类和恶魔不会知道，是因为阿卡夏一族一直保守着这个秘密，不然世界就乱了套了。”
“‘阿卡夏’到底是什么？”我皱起眉，她这种置身事外的态度让我不太舒服。
“与大人没什么不同，只是知道的稍微多一些罢了。”
“这个世界岂不是对你而言毫无秘密？”
要我是阿尔门达里斯家族的恶魔，就直接用吐真剂把魔女给绑起来审了。
“大人高看我了，我怎么会如此狂妄呢。”魔女笑意更深，好像看透了我的心中所想，“我的‘知识’来源于天神，所以我本身与大人——与所有的其他恶魔相比并没有不同。”
搜索引擎是吧。
“那你会将这不传之秘告诉我？”我拿起那杯迷情茶水，闻起来有一股属于植物的清香。
“只能说，这是天神所允许的。”魔女托着腮回忆起来，“以前也有魔王来问过同样的事情，但那是纯粹出于找乐子的心理，天神就回绝了他的请求。至于人类和其他恶魔，来问的倒是不少，但他们的居心实在是太过功利，自然得不到天神的回应。”
我尝了一口，水没什么味道，还是闻起来更香：“这么说，我在天神眼里很特别？”
“当然了，泡了十年血池都没能洗刷掉前世作为‘人类’的记忆，我也很诧异呢。”
怎么会若无其事地把这么敏感的信息说出口啊。
一旁收拾房间的魔女徒弟都一脸震惊地转过身，慌张起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偷听的，只是今天到了例行打扫的日子，老师也没有赶我出去我以为不要紧……对不起魔王陛下，我、我不会说出去的，就算死也不会！”
“哎呀，不要那么惊慌嘛，小家伙。”魔女坦然得好像只是在说今天的天气，“大人不是什么都没说嘛。”
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了，但这事被魔族知道应该不太妙吧。而且血池原来还有孟婆汤的功效吗，在天神看来说不定我就是一个在渡口干了两缸孟婆汤、还能坐在船上就前世侃侃而谈的奇葩。
不过通过这些信息，我能够推理出血池对魔王的作用就是洗刷前世记忆以及灌输这个世界的知识。所以才会有要么不记得前世但拥有常识的，要么记得前世但对现世一无所知的。而圣女十年前被教会发现的原因也有了，因为十年前我就存在于这个世界，就是启动时间长了点。
“……算了。”
阿卡夏他们自己应该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毕竟直属上司是天神，我管不着，要怎么处理魔女徒弟应该是魔女和天神考虑的事情。
我把话题重新拉回来：“回归正题，方法是什么？”
“我其实已经把线索都给大人了。”魔女笑道，被我不友善的眼神瞪视之后她又补充道，“好啦，别生气，我会说得更明白些——用大人能理解的方式。”
“方法就是，让人类的‘免疫系统’将魔素识别为自体所携带的成分，从而避免身体产生排异反应。这个过程中人类的主观意识可以知情也可以不知情，但一定不能排斥。其实只要人类在这种环境下生活得足够长久，身体就能逐渐适应，但正常情况下人类的身体会在短期的炎症反应里被自己的免疫系统‘杀死’。我能制作抑制免疫系统对魔素进行排除的药物，在此期间人类尽可能快速地融合魔力的话，应该可以行得通。”
还真是我能听懂的方式，现代医学魔女居然也懂。
“融合完毕的话人就能适应魔界？”我问。
“说实话，我并不清楚。”天神的传话筒居然也有不能肯定的事情，“这只是一个‘可能性’，也是我所知的的唯一办法。按照我自己对药理和人体的研究，融合的过程也会对人体造成负担。更何况对方是圣女，还要承受魔力在体内消解圣力的反应，就如同把人体当作试管进行酸碱反应一样。虽然不至死，但煎熬是一定的。最后的结果，在停止服用抑制药物后能够正常生活就是大成功，但我认为她大概率会陷入长久的休眠。当然，无论哪个结果对您来说都是成功，只看您要如何让圣女乖乖服下抑制剂、接受身体的转化了。”
确实，植物人也是活着，这就够了。我点了点头：“你说的这些可以记录下来吗？”
“当然，如果需要这个世界的逻辑去解释的话我会写的更生动一些，过几天写好了我让小家伙给大人送去。”魔女爽快地应下。
虽然有一些插曲，但跟魔女的沟通并没有什么阻碍，还解决了一些意料之外的问题。不知道魔女究竟图的什么，但她确确实实帮到了我，我决定相信她。
“对了，昏迷不醒的结果的概率，您需要我‘造假’吗？”我刚站起身，魔女突然意味深长地看着我。
她预见到我会如何对待圣女了吗，连我自己都还没想好呢。
“魔女可以说假话吗？”我可是了解到他们会把任何预言都如实公布的。
“当然不会。但毕竟是魔王大人强加于我的工作，我身为一个普通的药理研究者说不定会因为太过紧张或者不满，在报告上作出错误的判断呢。”
真是狡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