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宴清有些意外的瞥过去一眼。
真的相信时故安么？
“并无什么信与不信之分，本尊只相信真相。”
顾长河沉思了一会儿：“那……”
却被沈宴清打断：“是与不是，有时候没有那么重要。”
顾长河闭口不言。
不是那么重要？
为什么？
他不理解。
沈宴清依旧一袭轻衣飘摆，墨发如瀑，神色也依旧寡淡，但那张素来冷清惯了的脸上，多了几分顾长河看不懂的哀悯。
……
两方各执一词，谁也不让谁，当事人还不省人事，此事竟就如此草草了之。
时故安和顾长河跟着沈宴清回了长白峰，一路上谁也不说话，气氛竟有些凝固。
顾长河直接回了偏室，沈宴清正准备去竹坞，一直沉默的时故安却突然叫住他：“师尊。”
沈宴清没转身，只是微微偏过头：“何事？”
时故安的手不自觉紧握成拳，狭长的眸子里浮现出几分心烦意乱。
沈宴清近来对他也太冷淡了点。
冷淡到，他自己都不相信沈宴清会一如既往的信任他。
他心里竟因为这样的想法而生出了一丝害怕与懊恼。
在密境里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怎么了，好像只是晃一晃神的瞬间，就杀掉了几个人。
师尊若是发现了真相……
时故安不敢想。
沈宴清一如既往的云淡风轻，高贵冷傲的好像那天上谪仙人：“何事？”
时故安最终只是摇摇头，将话咽回肚子里，俊朗的脸上扬起一抹明朗的笑容：“无事。弟子就先告退了。”
沈宴清没说话，气定神闲微微颔首。
等时故安转身，脸上的笑容却骤然消失，手背上青筋突起。
是的，他害怕，但是他也要放手一搏。
他的好师尊，是也只能是他的。
沈宴清直接回了竹坞，时故安绕道去了藏冬阁，一直呆到了日沉西山。
时故安面前的书案上堆满了书，一页一页仔细的看着。
守门的小师弟瞧了眼窗外的日色，打了个哈欠走过来：“时师兄，藏冬阁要闭门啦……”
时故安眨了眨酸涩的眼睛，笑的温和：“你先走就好，我再看一会。”
小师弟笑的一脸开心，正要走，无意间看到了时故安面前放的零散的书，不忘嘱托他道：“好的师兄，那你走的时候记得把书都放回去啊……”
时故安捏了捏鼻梁，声音无比温柔：“好，你放心。”
小师弟哈哈一笑：“那师兄我就先走了，祝师兄修为更上一层楼！”
时故安轻笑一声：“好，谢谢你了。”
小师弟将钥匙扔给了时故安，看时故安接过，自己悠哉悠哉的走了。
嘟着嘴倒有些疑惑：“《仙界上下五百年》？这不是讲仙界以前的事情么，大师兄看这个做什么？”
毕竟放在以前，大师兄是只会看与修炼有关的书籍的。
小师弟摇头晃脑的想了一会儿，说不定大师兄就是修炼时间长了，换个书休息下脑子？
嗯，应该就是了……
正想着，旁边突然窜出来另一个弟子，兴高采烈的揽上他的肩：“嘿，晚上吃什么？”
瞅见来人，小弟子笑的一脸开心：“麻婆豆腐！心心念念好久了……”
旁边的弟子激动的一巴掌拍到他背上：“走！我正好也要去，诶我可跟你讲，四食堂换了个厨子，听说做菜可好吃了……”
小弟子激动成了星星眼：“真的？走走……”
转头便将时故安的事抛之脑后。
……
十一月，远山朦胧，白云弥散。
残照宛在寒山的怀抱里，懒散的向四下里散出橘黄色的暖光。
小巷弯弯，傍晚时分，大人们忙着生火煮饭，家家户户的烟囱里冒出缕缕炊烟。
“金轱辘棒，银轱辘棒，爷爷打板奶奶唱……”
有个小孩子，穿着一身蓝布衣裳，手里拿着个小木棍，蹲在家门口唱着童谣，在地上写写画画。
小童清脆悦耳的声音顺着小巷传到了他耳朵里。
他半眯着的眸子里满是哀悯，轻轻抬起头向歌声传来的地方看去。
黑色的僧鞋踏在黄土地上，竟丝毫没有发出一点动静。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捻着一串淡紫黑色的佛珠，一百零八颗珠子在他线条干净的手上刚好缠了四圈。
又走了几步，总算见到了哼着歌儿的幼童。
他年轻俊美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清淡的笑意，捻着佛珠抬脚过去。
在小孩儿背后站定，似乎是察觉到了有人来，小孩儿嘴里哼唱的歌谣停了一瞬，懵懵懂懂的向后看去。
瞳眸深邃，眸子里盛满了哀悯。
一袭袈裟火红似枫叶，低眉敛目，玉面慈悲。
匀称好看的手里拈着一只小木鱼，他俊美的脸上满是佛家人的慈悲，声音低醇：“小孩儿，这木鱼赠你。”
许是他生的温和，长相也近人，小孩儿竟也不怕他，懵懂的道了声谢，温顺乖巧的从他手中接过那只木鱼。
手里一直在玩的棍子也被他随手扔在一旁。
见小孩儿接过木鱼，他笑了，修长的手指慢慢转动着那串木佛珠。
就这么在小孩儿迷迷茫茫的目光里渐行渐远。
曦光打在他背后，远远的给他镀上一层橘色光芒。
小孩儿撇撇嘴不去看他，转头把玩起手里的木鱼。
小木鱼敲出来的音调高而清脆，一下一下的，小孩儿玩儿的不亦乐乎。
可闻声而出的大人们不淡定了，瞅见小孩儿手里的木鱼竟惊恐的大叫一声，一把冲过去夺走小木鱼，厉声喝问：“谁给你的？不是说了，晚上不要出门玩吗？！”
“你这孩子怎么不听呢？！！”
大人越说越急，手里一用力，将那只小木鱼扔的远远的。
小孩儿莫名其妙被凶了一顿，刚到手的小玩意儿还被扔出去老远，委屈的哇一下开始嚎啕大哭。
一身粗布衣的母亲也心慌起来，冲着屋子里大喊：“孩子他爹！不好了孩子他爹！”
一个长得结实壮硕的男人从屋里出来，神色焦急：“怎么了婆娘？”
听着孩子的哭声，母亲也急了眼，忍不住哭喊起来：“木鱼……”
“木鱼给到咱家孩子的手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