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是云河长久的沉默。
云河不知道在看什么，总之就是不去看清休，眉宇之间似有茫然。
清休的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你……不想让我跟着你？”
云河歪头看着他，可眸子里满是清休不理解的复杂。
“……不是。”
憋了半晌，许是害怕清休接受不了，云河才慢吞吞吐出两个字来。
清休抹了把脸，眸子里满是坚毅：“那为什么？”
云河撇撇嘴，俞越的话再一次在他耳边响起。
“伏羲卦不会骗人。”
“你会害死他的。”
云河长长舒了口气，带着些不耐烦的口吻对他说话：“什么为什么，我不是跟你说了吗，你跟着我没好日子过。”
清休不依不饶：“你怎么知道我不愿意？”
云河抿了抿唇，眸底闪过一丝黯然。
云河仍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枕着胳膊歪头去看清休，眉毛高高的扬起，一双星目里满是鄙夷与不屑。
他嗤的笑了一声，嗓音懒散而不耐烦：
“找个借口你还当真了。”
“一如既往的蠢。”
“行行行，非要我把话说明白是吗？”
“好，我告诉你，我就是不想让你跟着我，你跟着我干什么？看我的笑话吗！”
“我怎么样跟你有什么关系？我需要你来可怜我？我怎么样那是我愿意，用得着你来给我指手画脚？”
“有多远滚多远，老子看见就烦。”
云河说这话的时候，连指尖都在颤抖。
心脏的地方泛起了一阵一阵尖锐的疼痛，痛的他一向倨傲的嗓音都有些沙哑。
他嘴里吐出的每一个字都让他感到恶心，感到窒息。
偏偏清休不介意。
清休任凭着恶毒狠厉的话语一个字一个字敲在他心上，一刀又一刀的把他的灵魂凌迟的鲜血淋漓。
清休心痛的看着他，声音说不出的低下卑微：“你还在生我的气对不对？我……”
“我不应该那样说你，我不是故意的，你能不能别生气？”
云河强压下心脏处涌来的几乎要把他撕碎的痛感，用着自己都不习惯的声音冷冷道：
“你是听不懂我说话吗？”
“老子让你滚。”
清休长长的眼睫像蝴蝶破碎的蝶翼，迎着月光轻轻颤动着。
清休手足无措，却又不死心的慢慢挨近些，伸出手去抓云河的衣袖，几乎是哀求道：“云河……你别这样……”
明明刚才还笑着的，明明刚才还给他擦眼泪安慰他的……
怎么突然……
突然就变成这样了？
云河厌恶的甩开他的手，眉毛皱成了他从未见过的样子，连声音也冷了许多：“别碰我。”
清休猛地被他甩开，失去支撑歪倒在了地上，可是眼睛仍直直的盯着云河，似乎是不相信他会如此冷漠。
清休被他推倒在地是他没想到的，忍不住瞧了一眼，可也只是一眼便又立即收回。
清休红着眼眶哑着嗓子哭，断断续续的抽泣声令云河心里一揪一揪的疼。
可他还是一字一句，装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来说道：“你什么时候走？”
清休极力忍住喉头的酸涩，抬眸望着他，沙哑的嗓音带着轻颤：“……云河…………”
“我姓风。”云河深深吸了口气，忍住不去看他。
清休蹙着眉，不可置信的看着云河。
一声云河，他喊了一年。
可是如今这人却告诉他，他姓风？
是嫌他喊的太亲密了？
还是说，他不配这么喊他？
“……风先生，”清休喉咙发干，眼角沁出一滴泪，声线暗哑。
“我是不是要这般称呼你了？”
云河毫不在意的耸耸肩，却自始至终没分给他一丝目光。
“你随意。”
“……”云河这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刺痛了清休，清休缓缓站起身，拍拍身上的泥土。
嘴角露出一抹惨淡的笑，自顾自的说道：“……你不想见我，我走就是了。只是我不想看到你自暴自弃。”
“……我改日再来看你。”
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走了，任凭那月亮将他的影子拉了好长好长。
云河毫无反应，似乎是连送别的话也不想与他讲。
清休低着头，抬手把眼角的泪擦的一干二净，迎着月亮只顾往前走，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要走到哪里去。
这世界这么大，梅花寺和云河便是他唯一惦念的了。
如今他离了梅花寺，云河也不要他，茫茫的天地人间，他又能去哪里呢？
心口痛的厉害，也不知道是不是这快要入冬的风给吹凉的。
…………
云河等了好久好久，才敢抬起眸子朝清休离去的方向瞧上一眼。
今夜月明，可他看的方向，只见遍地清辉，方才那清辉中走来的人儿，却是不见了。
只余旧时清风。
这风吹在云河身上，倒是把云河吹醒了。
风尚瑟瑟而过不留痕迹，他也一样。
他姓风啊。
他无能为力也无可奈何。
…………
这般过了两日，清休好了伤疤忘了疼，心中愈发思念，忍不住想去看看云河。
这般潦倒，想必他自己也是不愿意的。
上次云河说的那些话，不过是在气头上罢了。
也是，昨日还是高高在上的风先生，今日就成了露宿街头的骗子，这样大的反差换谁也是受不了的。
他该包容他的。
终究是耐不住这千头万绪，清休寻了个由头又出了梅花寺。
这次他倒是先去了桥洞下，可是此处却没见到云河的身影。
他蹙着眉头又去其他地方找了个遍，却也没见到云河。
清休突然没由来一阵心慌。
一个大胆可怕的由头在他脑海渐渐明晰。
云河莫非走了不成？
清休深吸一口气，眼底透着浓浓的不安，却又立马狠狠的唾了一口，皱眉道：“呸！我怎么净说些不好的话……”
正想着，迎面走来两个窃窃私语的人来。
那两个人说话声音压得很低，说话的时候眼睛还时不时往旁边瞟上一眼，不知是不是思念云河思念的紧，清休总是觉得他们二人在议论云河。
趁两个人要经过的时候，清休停下步子道了一声阿弥陀佛。
寒山有座梅花寺，镇子里的人许多都是信佛的，清休敢肯定他们会卖他一个面子。
果然，两个人停下来恭恭敬敬给清休回了个礼：“阿弥陀佛。”
清休趁机问道：“请问施主，可知道云……风先生在何处？”
此话一出，两个人对看一眼，其中一人皱了皱眉：“小师父，你问这个作甚？可是要去找他？”
清休点点头。
那人却难为情的啧了声，揣起手来：“小师父还是别去了，他……有点不太乐观。”
清休心一紧。
“贫僧有十万火急的事情，还请施主告诉贫僧。”
那人忍不住又瞧了旁边那人一眼，无奈道：“好吧小师父，风……那个骗子在镇子里那株梅花树附近。”
清休正想道谢，那人却像是不放心一般，补了句：“不过小师父还是小心着点，谢家的人可不是好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