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峥闲的无聊，跟在宋吟身后一张嘴闲不下来，宋吟也被他叨叨的心烦，索性以自己要睡了为借口，进了里屋自己清净去。
可尉迟峥睡了一天，这会儿正精神，自己坐在院子里看完月亮看星星，还拿出伏羲卦来观赏了一番。
伏羲卦拎在手里沉甸甸的，雕刻着别致的纹路，尉迟峥伏在下午和宋吟一起吃饭的桌子上，把伏羲卦上上下下看了个仔细。
清冷的月辉一泻千里，给整座竹屋笼上一层朦朦胧胧的白。
尉迟峥盯着伏羲卦瞧了一会儿，又细心的贴身收好，托着腮对着月亮发呆。
不知道月月怎么样了。
这么长时间没见，也不知道想他了没有。
尉迟峥想着，嘴角露出一抹痴迷的笑，因想着一个温暖的人，在这寒冷的冬夜里，胸口的地方也是暖融融的。
澹台月的一颦一笑都清晰的印在他的脑子里，在无数个时刻被他当作珍宝细细呵护，细细品味。
尉迟峥甚至无数次觉得，要是没有澹台月，自己现在可能已经是孤魂野鬼了。
不止澹台月，还有少主也是。
没有少主的收留，他和澹台月也只能是流落街头任人欺辱。
清亮的月光勾人，尉迟峥忍不住再一次重温他们初见的场景。
巧了，那也是一个大雪纷飞的冬。
他娘死得早，在他七岁的时候就撒手人寰，把他丢给了他爹。
可他爹一事无成，整日只知道酗酒赌博，把家底输了个精光。
家徒四壁或许就是对他们家最贴切的形容。
他爹从来不管他，只知道自己一个人在外面昏天黑地的混，偶尔想起来自己有个娘们儿还丢给自己一个娃，这才大发慈悲的想起带回家里些吃食。
小尉迟峥跟着他爹一直都是饥一顿饱一顿，到后来自己学会了上街去要饭，颜面自尊什么的先不谈，起码他的肚子不会再饿的咕咕响，饿的他彻夜难眠了。
后来他爹干脆把房子也给赌没了，甚至都没跟他说一声，也可能他爹早就忘了还有他这个人了。
尉迟峥就这么连一个可以遮风挡雨的居所都没有了，干脆和镇子上的乞儿一样露宿街头，在无数个漫漫寒夜依偎着抱团取暖。
他记得有次他像往常一样上街去要饭，不巧被刚从赌场里赶出来的爹撞见了。
他爹不仅把房子赌没了，甚至还欠了赌场一屁股债，迟迟还不上还嗜赌成性，赌场的人自然不愿意让他再进去。
窝了一肚子气，正好瞅见个出气包。
他爹当时就来劲了，当着满条街的人的面，把自己毕生所学的脏话一股脑儿对着他骂了出来。
指着他的鼻子骂的。
他爹骂完拍拍屁股走了，留下尉迟峥一个人站在那儿，无助的眼泪在眼眶里不停打转。
路过的人一个个对着他指指点点窃窃私语，甚至还拿一种异样的目光去看他。
尉迟峥还小，不知道什么是轻蔑什么是鄙薄，只知道那些人的目光像一根根针一样直直的刺到他心里，扎的他不舒服。
可他又不能不去乞讨。
他不去的话，就得饿一天。
那种肠胃一阵阵抽痛，甚至浑身上下每一个部位都在叫嚣着的感觉他再也不想切身实际的体会一遍了。
澹台月就是这个时候出现了。
穿着一身素净白衣的澹台月就这么走进了他心里。
澹台月的身子似乎一直都不好，从他见他的第一面就一直在咳嗽。
澹台月告诉他，他的家乡大旱已久颗粒无收，他是跟着他的爹娘一起逃亡至此的，身上早就没了银子，而且也和爹娘走散了。
可能澹台月和他前十几年见过的大多数人都不一样，他干净，他温和，他谦逊有礼貌，他的衣服虽然料子不好但总是干干净净，他的笑容总是很温暖。
虽然多一个人就意味着多了一张和自己抢饭的嘴，但尉迟峥不像其他人一样排斥澹台月的到来，甚至和澹台月成为了要好的朋友。
澹台月身子瘦弱，还老是咳嗽，一副病恹恹的样子，尉迟峥也心疼他，会把自己的吃食多分点给澹台月。
可澹台月还是太瘦了，饭也吃不多，基本都让给了尉迟峥。
可是澹台月聪明，在别人都往面前扔个碗装可怜博同情的时候，澹台月会拉着尉迟峥在另一边儿唱小曲儿。
澹台月嗓音极好，唱的曲子也动人，自然也带着他挣了些额外的银钱。
本以为两人的日子就要这么过下去，可有一天澹台月突然告诉他，自己要去附近的酒楼里给别的客人唱歌儿听。
尉迟峥自然是不愿意的，他比澹台月在这里待的时间长，见的肮脏与龌龊的事情多，那些个酒楼里的客人什么心思他还是不言自明的。
更何况澹台月还生的如此白净动人，他实在害怕有人动了不该动的心思。
可他百般劝说，澹台月却无比固执，执意要去。
正值寒冬，街上人少，他们每日的收获自然也不多。
那几日他们的银钱更是见了底，在街上讨来的吃食也不多，酒楼请澹台月唱曲儿的给的银钱却不少，尉迟峥没有办法，只能妥协。
不过他有个要求，就是要和澹台月一起去。
澹台月笑意盈盈的答应了，可尉迟峥却高兴不起来。
酒楼太繁华了，纸醉金迷，夜夜笙歌，是容不下澹台月一袭素净的白衣的。
到了当日，尉迟峥担心的事也意料之中的发生了。
他的月月还是一袭素净白衣，瘦弱的身子似乎风一吹就倒。
可他还是嘴角勾着一抹好看的弧度，垂着眸子，低吟浅唱，婉转动人。
一曲毕，四根红绸从天而落，下了一场迷人眼的花瓣雨。
台下看客拍案叫绝，掌声如雷贯耳。
一个大腹便便的油腻男人满身金玉，叫人唤来澹台月，就伸着满是肥肉的手想去抓澹台月的手。
澹台月受了惊，眸子里满是不可置信，风华绝代的面容上露出诧异之情。
那男人色咪咪的瞧着他，一双咸猪手不安分的在澹台月的手上摸来摸去。
澹台月慌张的抬眸去看尉迟峥，尉迟峥的拳头攥了又攥，任凭怒气将理智的防线冲溃，拎起酒壶朝着那人的头上砸去。
澹台月被那人拉着手，像只受了惊的兔子哭的梨花带雨。
没想到这酒壶却轻而易举被人用一把折扇挡开，那扇子在酒壶上敲了一敲，又在他手腕上轻轻一点，尉迟峥瞬间吃痛松手，酒壶也碎在了地上。
尉迟峥痛的皱起眉头，捂着手腕顺着拿着折扇的那截劲瘦手腕向上看去，只见那人面容俊俏，看着他笑意温和。
二人的视线在空中对视，司寒尽冲着他微微摇头，眸光狡黠的眨眨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