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文墨刚从杨锦那里出来，就看到了颜文和，颜文和借着父女许久未见，想跟燕文墨下棋的借口，在她的小院里手谈一局。
燕文墨对于他的拐弯抹角，也算是早已习惯，因此也没拒绝，两个人干脆趁着这浮生半日，偷一会儿闲。
颜文和先是拐弯抹角说了一些闲事，话题聊着聊着，就聊到了顾寒声身上，颜文和看着燕文墨漫不经心的脸，有些试探的开口问道：
“那个顾公子，他…真的是神？！”
对于颜文和的疑问，燕文墨却自顾自的看着棋盘，她下意识点了点头，算是承认，颜文和一脸震惊的看着她，犹豫许久，才诧异问道：
“神不应该是高高在上的吗？！为何他看起来似乎是有些可亲？！”
燕文墨对此倒没觉得诧异，反而开口解释道：
“父亲，神虽拥有者强大的实力，地位，甚至掌握众生的权利，但这并不代表神不是可以随心所欲的存在”
说到此处，她一脸淡定的放下一枚棋子，一脸理所当然的开口道：
“顾寒声虽身为神，但他也有他的责任和义务，甚至是他的担当，他跟凡人并无不同，无非是他活的够长久罢了。故而，神与凡人都是一样的，所以，你不必怕他，凡人，也不必怕他”
燕文墨说的坦荡，颜文和却明显不太同意，故而追问道：
“可是，一个不被凡人惧怕的神，还算是神吗？！一个不被凡人崇拜，一个跟凡人没什么不同的神？！凡人还需要憧憬他，给他香火吗？！”
燕文墨听到这里，明白她父亲想问的是什么，因此，她终于抬眸看了一眼颜文和，似笑非笑道：
“父亲，天庭上下神明共599位神仙，主体系257位，地上天仙表114位，阴曹地府28位，上古神话157位，这么多神，都需要香火，您一个人，拜的过来吗？！”
说到此处，她点了点棋盘，慢悠悠的开口道：
“一人一天，你要拜将近两年，一人半天你也得拜一年，那些未曾受到香火的神仙，难道就不是神仙，就甩手不干了吗？！而这些还都是被人熟知的，不被人熟知的不知凡几，难不成，那些人也不干了吗？！”
颜文和被她问住了，愣愣的看着燕文墨，燕文墨看着颜文和那不解的目光，笑了笑，而后颇为揶揄的追问道：
“父亲您身为宰相，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是，您可知国内万和镇的镇长是谁？？您又可知那镇上的捕快是谁？？您可知那镇上关了多少囚犯，押解犯人的差役是谁？？”
这颜文和还真不知道，但身为长辈，他又不想显得太过蠢笨，因此反问道：
“那你知道吗？！”
“我不知道啊！”
燕文墨说的坦然，似乎这并不是什么大事儿，颜文和本想追问，却似明白了什么似的，看着燕文墨，而后似有所悟道：
“神，他只是一个称呼，一个职位，与凡人并无不同。因此，不论是不是被人记得，有没有香火，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些事情，是否有神在做？！”
燕文墨对此点了点头，算是对他的回答报以赞赏，见她如此，颜文和沉默了，而后神色复杂的开口道：
“值得吗？！”
值得吗？！许是颜文和的同情心作祟，所以问出了这句话。
毕竟，若是无人记得，无人知晓，无人在意，在那漫长到近乎无法用时间计算的神的一生里，是否太过于残忍。
燕文墨沉默了一瞬，因为她也无法回答，但她沉默了许久，才语气笃定甚至格外残忍的开口道：
“有些事，总要有人做，能力越强，责任便越大。父亲贵为宰相，在为百姓谋福祉，发声之时，可曾想过…值得吗？！”
颜文和其实也没想过那么多，他曾在朝堂上跟那些人争执之时，想的也不过是能为百姓多做些事情，能让百姓的生活过的好一些，如此，倒也不负他曾秉烛夜读的苦心。
如今被燕文墨这一问，他愣住了，许是因为没人问过这个问题，所以他没想过，但如今女儿既然问了，他觉得自己应该好好回答，所以，他看着燕文墨，没有丝毫犹豫的开口道：
“值得，以我一人之力，换的百姓安宁，自然是值得的”
燕文墨听到这里，勾了勾唇，而后颇为得意的微笑道：
“父亲都说值得，怎么会觉得那些人不觉得值得？！难不成父亲觉得只有自己是一心为了百姓吗？！”
颜文和愣了一下，却皱紧了眉头，他看着燕文墨，忍不住沉声开口道：
“既如此，那那些坠神，又是怎么一回事儿？？”
燕文墨听到这里，忍不住叹了口气，而后摊手道：
“这没办法啊？！占着茅坑不拉屎的神太多了，总要找个合适的借口处理掉”
颜文和的眉头却皱的越发深了，他忍不住提高了声音，质问道：
“连那些凡人一起？！一起处理掉？？所以，那些凡人就该死吗？！”
燕文墨见颜文和一脸严肃，叹了口气，摊手说道：
“父亲，通天树倒，那些神回不了天庭，这件事儿并非我们这群凡人能解决的，至于其他，也是上天安排，我能做的，我只是尽己所能，尽最大努力保护好幸存者，其他的实在是分身乏术”
说到此处，她看着颜文和，态度诚恳，语气谦卑，甚至还带着隐隐的讨好，叹息道：
“父亲，他们是神不假，但神也并非是无所不能，他们也是实力有限，且捉襟见肘。如今能在此处，守护这些幸存者，已经是我们的幸运，否则，我们这群凡人就只能任人宰割，而这，父亲想必也不想看到”
颜文和自然不想看到，但他不懂，他不懂燕文墨说要处理一些占着茅坑不拉屎的神，却又说如今有神能守护他们，已经他们莫大的幸运。
他不懂坠神可以肆无忌惮的伤害人类，燕文墨却说神可以为了守护苍生而什么都不要，这两种现象太过于割裂，割裂到他无法正视，甚至是无法了解。
其实这也是正常的，因为燕文墨口中的神，跟现实中所谓的神是两码事，甚至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体系。
一个是为了苍生可以牺牲所有，哪怕是自己的性命，而一个是为了自己，可以牺牲所有，哪怕是覆灭苍生。
这是两种截然不同的选择，但燕文墨的选择明显偏向为了苍生可以牺牲所有的那个，因此，她的说法，才会跟颜文和所接触的思想对立，但，这也不怪他，毕竟，他见到的坠神，比之神明，要多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