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走到女子的身边，一根长鞭便甩了过来，陆川下意识迎头接住那根鞭子。
“是何人！”
女子厉声喝道，高高束起的马尾径直垂下，紫色的外袍十分的打眼。黑紫色的齐胸内衬，衬得肤色异常白皙，在鞭子落下的那一刻，女子的怒意转而消散。
这便是她真实的样子？陆川想起她曾经虚与委蛇的另一番模样，自嘲了一番。
“不知晓竟是琴斋的老板，还以为是什么歹人。”时雨默默地将鞭子收回，“若你是前来追要那古琴的赔偿，我赔你便是。”
时雨抓着自己的皮鞭，鞭子的粗糙的痕迹刺激着她的皮肤，她故意用力了一些，提醒着自己眼前之人并不是过去之人。
“小骗子，我找了你很久。”
或许他该藏着自己的心意，如十七那般默默地守着便足矣。但是在他找寻了这么多年之后，见到她的第一面，他便只想告诉她，他还是曾经的那个自以为是的傻子。
他只想告诉她，他很想她，很想很想。
“你说什么？”
时雨不可置信地看向那男子，一模一样的面容，一模一样的语气，他曾经，也喜欢这般叫自己。
“我是汉王。”
陆川正欲向前，却被女子阻拦。
“你别过来！”
顷刻，只剩下他一人。
苏汐禾在送走时雨之后，不多时辰，便又被那熟悉的松香气息所包裹着。
屋内，放置着炭盆，异常的热，以至于松香的味道飘散的更远了些。
“近日来，我遇见一个有趣的朋友。”
苏汐禾自顾自的说着，院中的侍女早已退下，她已不像从前那般毫无顾忌。
她循着那气息，逐渐走到门前，倚着半掩的门，继续说着。
“倒是个很开朗的女子，与我完全不同，让我很是羡慕。不过才见过几面，却感觉似曾相识，她对我十分的好，送了我好多个新鲜的玩意儿，都是不曾见过的。”
女子拿起手中的珠子，笑着摇了摇头：“你瞧，这么大个夜明珠，她竟然送给我来照明。”
“是不是很是有趣，这样的一颗珠子，恐怕也只有南都的皇亲国戚才会有吧。可她那般的纯粹天真，好似不是这俗世间的人一般，我想，她定是同旁人不一样的。”
“不过，她是我交到的第一个朋友。”
身旁的那人始终注视着她，心中五味杂陈。
她这一世的姻缘竟是桑榆，老天或许就喜欢开这样的玩笑。玉落喝了孟婆汤，全然不记得从前的事情，若是知晓红线的那头是谁，定是要跳脚大骂。
可那人不同，桑榆历劫过后，仍旧会回到天界，若他想起，有心翻找，便能发现苏汐禾与玉落是同一人。
看来，日后要常来看她了。
一片雪花儿从屋外飞了进来，轻轻地落在苏汐禾的脸上，苏汐禾伸手摸向自己的面颊，那冰凉的触感。
下雪了。
她扯了扯身上的外袍，慢慢向屋外走去，雪花在空中打着转，才轻轻的落在一草一木之上。这些都是苏汐禾看不见的，她深吸一口气，嗅着空气中的清冷。
又往前走了几步。
她看不见雪花的纯粹，雪花的晶莹，但她曾听过一句诗词——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此时此刻，在这四方的院子中，他与她，算不算得“共白头”。
一场雪落了两日便停歇了，架不住冬日里的细雨，渐渐地都被冲散开来，徒留下一片泥泞。本该进入最寒冷的时分，却硬是出了好几日的日头。
不知晓是因为被某人盯得太紧，还是想着赶紧拆散他人的姻缘，时雨一大早便拉着苏汐禾到郊外游玩。
城西城东皆有郊游的去处，城东皆是些贵族玩乐的地界，城西倒更有些野游的趣味。
时雨并不了解这些，只觉得城西有片湖，甚是好看。在天界待得久了，没见过那些个山山水水，总是觉得稀罕极了。
苏汐禾知晓后，得知时雨也邀约了几家公子，也并未多说什么。那些个公子哥，自是不会来这荒无人烟的地方，于是她便欣然跟着去了。
到了地方，时雨便开心地到处溜达，在湖边散着步，却迟迟等不来船，才发觉到不对。
“小禾，怎么这儿就咱们两个？”
“大约是太过寒冷，大家都不愿意出来走动。”
“不会啊，我看昨天那几个人听说要出来相看，哦不，游玩。他们都答应的挺痛快的，再说这南都之中的那些个人，吃饱了没事干不经常出来溜达么。”
苏汐禾不禁笑出了声：“哈哈哈哈，就咱们二人也好，也安静些。”
“再说了，好像还有别人。”
时雨听到这话后，开心地回过头去，脸上的笑容凝住了。
他，怎么也跟来了？
陆川一身酒气还未消散，苏汐禾大老远便闻见了：“时雨，你认识那人？”
时雨点了点头：“不认识，大概是琴斋的老板吧。”
这还是头一回，苏汐禾发现时雨也有心情不好的时候，只是见一面，便从刚才的兴高采烈变成了蔫了的茄子。这个琴斋的老板，想来她是在意的。
“你们可是有话要说，我可以去一旁走走。”
“小禾······”
“无事的，这儿多是些半人高的野草，我不去太远，就在此处。你们聊你们的，我就站在刚才我们过来的树下，晒晒太阳。”
苏汐禾慢慢向刚才行过的地方，走了过去，那棵树模糊的影子，离自己越发的近了。感觉到自己的多余，不由得走快了一些，没注意便撞在了树干上。
许是撞得疼了，光顾着摆手说自己无事，却未曾注意到周围的空气，忽然冷了些许。
时雨对自己这般的好，自己自然也希望她能够开心。
一个身影慢慢接近，那细小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
“姐姐，救救我。”
苏汐禾一个激灵，环顾四周，却不曾看到什么模糊能动的影子。
“姐姐，救救我。”
那个声音再次传来，一次比一次微弱。
“如何救你？”
此时的苏汐禾并不知晓，这声音是从何处传来，只觉得阵阵寒意，由头至脚，身子本能的僵在了原地。
“我在你的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