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的空气比平时清新的多，枯叶飘在水洼中，像一艘艘驶向远方的船。
秦母为二人订的是一家西餐厅。
当两人面对面坐下的时候，秦肆酒依旧有点恍惚。
秦北倒是像个二世祖，翘着二郎腿，正低头摆弄手机。
察觉到秦肆酒的视线，秦北抬眸问道：“盯着我做什么？是我脸上有饭？”
秦肆酒眉头就没舒展过，问道：“你在打什么主意？”
秦北把手机扔到一边，抬抬下巴说道：“吃顿饭而已，你是有被害妄想症吗？”
秦肆酒：“.....”
他沉默了一会，“我去洗手间。”
秦北耸耸肩，一副‘你随意’的模样。
秦肆酒站在洗手池边，任由冰凉的水哗啦啦落下。
身后有惊喜的声音响起：“秦肆酒！你怎么也在这？”
秦肆酒回头看去，是柳辰。
只不过柳辰的眼圈青了一片，下巴上也有一大块伤口，看着又滑稽又吓人。
秦肆酒瞬间联想到了秦北的手。
柳辰迎上来，站在秦肆酒身边说道：“咱俩还真有缘，我本来打算吃完饭约你出来的，这回倒是省事了。”
秦肆酒眼神有点冷，看着柳辰问道：“你今天去找秦北麻烦了？”
柳辰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脸上的伤口，“害，这不是给你解气吗？”
他没注意到秦肆酒越来越冷的神情，邀功似地说道：“晚上那阵我跟几个哥们一块打球，正好看见秦北，顺手就教训他一顿。”
说着，柳辰便想要搭上秦肆酒的肩，却被秦肆酒一脚踹了过去。
柳辰踉跄地撞在大理石墙壁之上，诧异地惊呼一声。
秦肆酒：“别再动他。”
“不是，你真的假的啊？”柳辰一副不理解的模样，“我是在帮你解气。”
秦肆酒：“我只说一遍。”
厕所门外的墙壁正靠着一道颀长的身影，他的指尖掐着根没点燃的烟，闻言手指捻着烟嘴转了一圈，随后又从中间折断。
-
从餐厅回来后，秦肆酒和秦北就再没有说过话。
秦肆酒在心里骂了几句秦北，竟然真的睡了过去，直到第二日中午才悠悠转醒。
客厅安安静静的，好像没有人。
秦肆酒看了一眼玄关，秦北的鞋子还在。
看来秦北还在睡觉。
但是...秦肆酒想了想。
这段时间秦北醒的都挺早的，几乎每天睁眼下楼，他都能看见秦北一副欠揍的模样坐在沙发上。
有时候是吊儿郎当地歪着，有时候是一副左耳听右耳冒的模样，听秦母讲话。
秦肆酒站在原地想了想，最终还是重新回到楼上，敲响了秦北的房门。
没人回应他。
秦肆酒又加重了一些力道，依旧没人应声。
他按下门把手，轻而易举地推开了房门。
卧室里的窗帘遮得严严实实，没有一丁点光透进来，大床上面有一块凸起，看着像是蜷缩着睡着的，这是一种非常没有安全感的方式。
秦肆酒拉开窗帘，不耐烦地用手推了推秦北。
“你是睡死了吗？”
秦肆酒感觉就他这力道，冬眠的熊说不定都能被吵醒，但是秦北还在沉睡着。
他皱了皱眉，再次推了一把。
“秦北。”
被子下面的人缩了一下，但还是没醒过来。
秦肆酒掀开了被子一角，随后便看见了秦北稍显脆弱的脸色。
他下意识将手搭在秦北的额头上，很烫。
秦肆酒扯扯嘴角，脑海中想起昨天秦北淋过雨的模样。
他在心中叹了口气。
算了，谁让自己欠他的。
秦肆酒叫来了家庭医生。
“放心吧秦少爷，您弟弟打一针就可以退烧了，但是...”
“怎么？”秦肆酒搬了把椅子，坐在秦北床边。
医生显然也知道秦家这点事，犹犹豫豫地说道：“但是您弟弟小时候应该是营养不良，再加上常年饿着肚子，导致现在的肠胃不太好，越早调理越好，不然以后可能会有严重的后果。”
“知道了。”秦肆酒没什么情绪，“那就调理。”
“那我回去给二少爷开一些药。”
“嗯。”
医生走后，秦肆酒坐在床边看了一眼吊瓶。
滴答，滴答。
药品滴落的声音，在房间中格外明显。
他侧头瞥了一眼秦北的脸，苍白又安静，与平日里嚣张的模样判若两人。
秦肆酒睫毛颤了颤。
在这时，秦北忽然喃喃一声。
“不要...打我。”
随后，他身子蜷缩，像是想要抱紧自己。
秦肆酒看了一眼他手背上的针，一把按住他的胳膊，“别乱动。”
“疼...”秦北完全没有往日的张扬，此时的他就像是没有了坚硬外壳的刺猬。
秦肆酒抠了抠掌心，浓浓的愧疚感再次袭来。
他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秦北身上的睡衣早就被他自己蹭的往上卷，让秦肆酒轻而易举地看见了满是伤疤的胸膛。
秦肆酒瞳孔一缩。
交错的疤痕触目惊心，让他轻而易举地窥见过去十几年发生在秦北身上的事。
正巧这时，秦肆酒的手机进来一条短信，是他班主任的。
【秦肆酒同学，关于你申请的国外交换生名额已经批下来了。】
他瞥了一眼秦北，随后静静地走出房间。
在房门被关上的那一刻，刚刚还‘沉睡’着的秦北，无声地睁开了双眼。
他自嘲地笑了一下。
他想不通，为什么自己如此怨恨秦肆酒，讨厌秦肆酒，说出口的话忍不住变成利刃刺向他，可...
他心里依然忍不住想要靠近他。
昨晚那个雨夜，在他将秦肆酒按在沙发上的那一刻，他清晰地感知到一件事。
他那时候的心跳似乎比气愤来得更猛烈。
在和柳辰打架的时候的恼火，远不及在餐厅看见秦肆酒与柳辰说话来得多。